破地獄｜喃嘸顧問梁俊師傅　見盡人生百態︰孝子辦喪事都請唔到假

電影《破‧地獄》屢破紀錄，上畫3星期票房已經大收9000萬，本周破億無懸念。隨著愈來愈多人看過該片，大家對當中的情節，或者對這個中國傳統殯儀文化滿有興趣。《香港01》就找來電影《破‧地獄》的喃嘸顧問梁俊師傅，12歲入行的梁師傅，做了30多年，在各大葬禮中見盡人生百態，自覺是一個成長紀錄，亦坦言年輕一代的祭祀觀念已趨淡薄，社會縱要與時並進，但往往忘了孝義之道。

銘記第一次出醜

梁俊師傅12歲便跟著爸爸入行，足足三代人都是做這一行。跟《破‧地獄》中許冠文與朱栢康的關係不一樣，梁師傅視父親為偶像，兩父子關係甚好，普通閒聊都是兩、三小時。而多年來所教的一事一物，至今從未有旁人說過半句質疑。當然這位嚴父並不是捉住隻手教，而是要你自己碰釘領悟。「記得爸爸有次掉低本書，然後便說︰『你聽朝去開路（儀式之一）』 然後我那晚不停地背，結果第一次喃便窒窒窒……窒到主家說︰『唔緊要呀俊仔，第一次係咁』班土工仲走埋一邊笑，我當時成個人都熱晒，覺得好醜！爸爸從小到大就教我這行不是玩的，這次令我知醜然後發奮去學。」

「香港人係咪都要求破地獄」

坊間對破地獄這儀式，似乎跟葬禮畫上等號，其實是一大誤會，傳統上只有年輕逝世、意外身亡或自殺的亡者，才需要進行破地獄。若亡者已年過六十且因病去世，則認為是自然死亡，靈魂是獲得自然解脫。不過師傅都認同大家對此仍然不理解︰「只有香港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要求破地獄，好似視為一種必定儀式和習俗，你不破地獄就等於沒有打齋一樣。試過有位九十多歲老人家過身，我說不用那麼辛苦，走五路燈便可，但行完身旁的人說︰『沒有破地獄呢？』其實老人家走得很好，就不需要破地獄。」

這陣子《破‧地獄》大熱，梁師傅最近也湊湊熱鬧，將已交予徒弟的破地獄儀式，重新披袍上陣，希望可以重拾當年的雄姿。「點知？自己年紀又大了一點，舞完之後氣又喘了一點，單是舞動支幡，轉頭已還給徒弟，真的不到你逞強。所以我希望大家欣賞有花努力的喃嘸師傅，不要看輕那20至25分鐘，那道氣是由頭接到尾，破九塊瓦片、舞幡、舞火劍，還要跳那25分鐘，真的是體力勞動。」

梁師傅︰「以前我貪玩，噴火人家噴三次我噴七次，那鑊油專登弄得大一點，不大火我不玩，噴到爆爆爆我才開心。因為年輕人喜歡人讚，所以做這一行一定要有表演慾。」

喃嘸是心理輔導員

死人要破地獄，生人都有好多地獄要破，這是電影中的金句，而在梁師傅眼中，他這一行正正是一個輔導員︰「要幫先人也要幫生人，這是我們的使命，每次看到客人微笑，微笑即證明他們心舒服了。當我爸爸走後，更加知道甚麼是殯儀，你會融入當中，他們為甚麼要找喃嘸師傅，因為冇這方面知識要靠你，找你幫先人之餘亦幫自己，能做甚麼看你自己修為。」

正正因為父親三年前離世，梁師傅在首映當晚看《破‧地獄》，足足流了四次淚，特別是當朱栢康與衛詩雅兩兄妹合力完成儀式一刻。「別人說要帶紙巾，我當然不帶，男人大丈夫，點知一到中段情緒湧來，眼淚自行流出，尤其看到朱栢康和衛詩雅一起舞幡一幕，自己都融入劇情當中。爸爸三年前走了，整個喪禮都是我幫他處理，那個畫面已經進去我腦海，你有幾多經驗都好，你自己親人走了真是會空白一片，因為那個是你最疼愛的人，是我偶像，現在少了一把聲提點我，就是我爸爸。」

代拜山未係最荒謬！

自己極重孝義，但看到時下年輕人的心態，有時都嗤之以鼻。「就好像拜山那樣，Facebook一彈彈出來︰代！拜！山！我覺得好諷刺，其實大家不明白為何要拜山，就是要你們一家人團結，聚在一起去做同一件事。代拜都未算荒謬，最荒謬還有網上拜山。最近有客人跟我說班年輕的沒有空，倆老自己去拜山算了，我說拜多幾年，你走了之後都沒有人會去拜你。」

時代變遷，師傅都認同要與時並進，但某些東西一定不能改，無規矩不成文，沒有規矩就亂了，亂了就不是那回事。「真人真事，不少新界做土葬的人，現在都寧願買副靚一點的棺材，因為怕後代忘記替他起金，倒不如買一副好一點放一百年都好。我之前都曾經怪過一位客人，因為殯儀館要五點開路，但五點鐘孝子還未到，說仍在開工。我問不是有張死亡證請假嗎？他說請到，但一請就沒了9000元勤工獎。我會反問︰『你老闆父母都會走嗎？』人情味沒了，覺得這種老細不跟也罷，換轉是我做完這件事直接辭職。」我們往往以時代進步為藉口，忘卻了慎終追遠的精神，漸漸就會令其他事情都會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