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施永青系列(終章)——我是資本主義的顛覆者

撰文:蔡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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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有住屋需要,那裏就有牟取暴利的空間。施永青作為局中人,又有何解決良方?(龔慧攝)

從潘慧嫻的英文著作《Land and the Ruling Class in Hong Kong》於2010年被翻譯成《地產霸權》後,「地產霸權」便成了香港人的「萬能Key」。上至樓價,下至茶記午餐價,似乎皆可由這四隻大字解釋一切。

不過,哪怕樓價再高、小店生存空間再狹窄、劏房戶處處,乃至農地被強行遷拆推倒,在施永青眼中,香港就是沒有地產霸權。

施永青愛耕田,甚至出資籌建鄉師自然學校,還跟內地的農業學者大搞農村工作,推動大規模復耕。可一聽見香港也有人在復耕時,只冷冷哼了半句︰「後生仔都係扮嘢啫!香港,只適合那些40歲發咗達嘅金融佬去落田贖罪。」

施永青說,生於香港地,注定要接受資本主義的洗禮。倘若無法思索取代方案,說服大部分人跟你走,就只能默默承受,或者離開。

難道香港人,就只能甘心坐着待宰,連一口痛也不能喊嗎?

資本霸權是最大的霸權

香港是否存在地產霸權?局中人施永青的答案不帶任何驚喜,「這些只是政治宣傳的口號而已。何謂『霸權』呀?強硬迫你,周圍『蝦』人,謂之霸權嘛。但香港有法律,有法規,地產商依照自由市場規律,產權屬於業主,買賣要依足雙方同意先進行。你又唔係業主,又要『呀吱呀咗』,你就真係『霸權』喇!」

自由市場,價格決定資源分配,似乎公平不過,但哪有市場是完全自由呢?當高官也涉及官商勾結, 土地政策往商業利益傾斜時,這些又算不上霸權的一種?「你可以拒絕承認資本主義定下的法制,你亦都可以繼續鬧『地產霸權』,但點解你又唔鬧『資本霸權』呢?這個才是社會最大的霸權嘛!慘得過大部分人都甘願接受剝削。」

施永青說的難聽,卻真實得令人無法辯駁——放在如此宏大的說法上看,哪有經濟活動沒有剝削?而絕望真相是,生於香港,除非你不甘「讓500呎綁住你的青春」,否則「買樓」的緊箍咒真的會緊緊束縛你的人生。

昔日的地產中介公司以家庭式經營居多,直至中原與美聯鼎立,才逐步改善地產代理的待遇。施永青的「叢林法則」,更為地產代理的薪金制度奠定基礎。(曾梓洋攝)

真正的顛覆者

不過,人類亦非蠢蛋,既然市場並非完全自由有效,前人早已設下多重分配機制平衡利益。當然,分配是否公平,各有標準,施老亦不求整個社會依循他的個人標準,但求改變一個行業,便於願足矣。「靠政府做第二次分配就死啦!佢只係識按人頭計數,最多咪派錢!但資本主義的問題,尤其是貧富懸殊問題,是出於首次分配不平均,工人的勞動力沒有得到合理的回報,剩餘的價值被商人全取。我自己並唔認同,所以我就按『三三制』去營運公司。」

資本論老調,聽來抽象,聽許冠傑一曲〈半斤八兩〉或能解惑。「我哋呢班打工仔」,無非只想「出咗半斤力,想話攞返足八兩」,但施老豈止俾足八兩,「公司利潤我會分三分一俾員工,三分一俾股東,剩下的用作公司發展。上年《AM730》同中原集團,一般員工都分到15個月糧,管理層18個月,核心高層至少分20個月。」加人工可以拯救萬民,各位老闆請多多益善。

有傳中原另一股東王文彥不滿施永青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施過於善待員工。惟多年來,施永青一於懶理,「一般商人只會股東利益最大化,要賺到盡。我咁樣營運公司,都一樣可以成功,有段時間仲迫到同業要跟我㗎。」說到這裏施永青臉上不禁洋洋得意,「我營運公司用社會主義的方法,對外用返自由市場原則,我先係資本主義的顛覆者呀!」

後記︰

或說施老貪得無厭,卻臨暮之際散盡家財;或說施老詞窮狡辯,卻至少直白真誠。一直很感興趣,何以昔日的熱血青年,到今天只能極力維護身邊小宇宙,甚至時而走進建制。直至舉頭看見施永青身後的題字,才似懂非懂。

施永青過去接受訪問時,坦言不願亦不甘心做屈原。為求生存,順流自處,又何嘗不是萬千港人心聲?(羅君豪攝)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題字來自《楚辭‧漁父》

清水濁水,有時並不是人可以選擇。如斯世道,是去是留,悉隨尊便。

施永青專訪系列告一段落,請重溫:

專訪施永青系列(一)——統帥回歸 上演反擊戰

專訪施永青系列(二)——3年為限 決一勝負?

專訪施永青系列(三)—— 評街頭運動 施永青的政治不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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