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施永青系列(三)—— 評街頭運動 施永青的政治不正確?
商戰打得不可開交,慘烈程度卻不如今年初旺角的怒火街頭。
老施惹火,每篇訪問都被視為替既得利益者講好說話,連太太也叫他少說為妙。就算遇到年輕人這個敏感話題,依舊勢不閉嘴,至死方休,「你(記者)寫完呢篇文,我一定又俾人鬧到狗血淋頭啦!」
磚頭與飛彈
年青人掟磚、燒垃圾桶,「暴徒」之聲不絕於耳。可老施卻嫌「小兒科」,「要改變呢個社會,你就要夠膽革命,唔係靠掟磚頭,要掟飛彈先得㗎!」
嘩!莫非施老比「本土派」走得更「前」?「年青人掟磚頭,警察也沒有對你動真格。真的要搞革命,好似埃及穆斯林兄弟會一樣,俾軍人用槍掃射,咪又係要『收』!一時趨勢,係無辦法成大器。」愈說愈狠,老施由街頭轉到互聯網,「年青人喜歡在他們的社交平台上自我陶醉,自我肯定,怎樣也可以。但現實世界又可以怎樣呢?(記者︰但現在反抗的聲音愈來愈大。)呢啲叫坐井觀天!反抗聲音只係echo chamber入面不斷迴響,只係你自以為愈來愈大而已。」
由昔日的左派信徒到現在的資本家,從暴力抗爭到勸人放棄暴力抗爭,反差之大教人吃驚。莫非「上了岸」,便忘卻民間疾苦?曾是過來人的施永青要求上訴,「我無放棄過理想!」
抗爭之路通不通?
故事始於1967年新蒲崗勞資糾紛事件爆發當日。18歲的施永青就在現場,嗌口號,掟石頭,警察衝過來亂棍毆打亦絲毫不退,說好的勇武,就在施身上。殖民時期的警隊可不是善男信女,施老身旁的友人弟弟腦袋捱了一棍,終其一身變得癡癡呆呆。
暴行逼使人往極端跑,老施一跑,就是8年。參加「反英抗暴委員會」,到工人夜校義教,薪資極低,只盼喚醒工人爭取權益。然而,1976年的「五四事件」,促使施永青斷然走向商界,事後看來,不無感觸,「咁多年來,抗爭得到的是什麼?輕則好些朋友一直無法找到工作,重則潦倒終老,老婆『走佬』,累人嘅!」
「這條路(抗爭路),我走得比你更長,只是此路不通才沒有走下去。多年來,多少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人,寧願投奔怒海接受資本主義剝削,都不願意發動革命?多數人的意願,我是否需要尊重?直到現在,我仍然希望社會不要自私自利,唯利是圖。但是,人性,確是有自利傾向。」
哲古華拉之死
施永青的反應,帶着一份莫名的沉痛感,令人想起在「長毛」心口經常出現的那個人——哲古華拉,一個曾讓施永青嚮往不已的左翼象徵。在施永青心中,哲古華拉的死亡,不是來自美國中情局,亦不是來自玻利維亞政府軍,而是「本應」被解放的農民。
40年來的挫折與夢想幻滅,年青一代並沒有切身感受。走到今天,即使拒絕向現實妥協,亦難逃「變質」與「落伍」的烙痕。看着昔日戰友梁國雄,竟也成了新生代的批判對象,「永恆革命」的呼喊聲,今天卻成了「永續社運」的無情嘲弄。激進聲音被更激進的吞噬,常見於社會運動之中。作為香港社運的其中一位先驅,施永青只留下一句勸勉︰「假如對一套理念過於認為絕對正確的話,很容易就會變成獨裁者,不可不戒。」
不想做獨裁者,施永青還是施永青。
年少時的理想,我們不曉得有沒有被歲月絞磨成粉,但改造社會的遺憾,卻確確實實成為了地產代理界翻天巨變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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