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障少女教SEN學生跳舞 旨祈:希望他們忘記自己的缺陷
任旨祈在3歲時發現患上弱聽,9歲時突發性失聰,世界一夜靜音。現年24歲的她,戴着助聽器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更當上老師,鼓勵SEN學生在舞蹈中建立自信:「舞蹈給我很大自信,希望也能幫助他們成長。」
攝影:盧翊銘、李欣愉、部份由受訪者提供
若在街上擦身而過,並不會覺得旨祈與常人有何不同,但當她開口說話,又或撩起耳際的髮絲,便會發現她的不同之處。「3歲時因嚴重弱聽,餘下三成聽力,要70分貝以上的聲音才能聽到。」嚴重聽障讓旨祈聽不清楚自己和別人的聲音,也聽以分辨發音相似的聲韻母,加上輕微裂顎,她說話時字詞像黏在一起。旨祈媽媽指為了不再喪失說話功能,兒時比很多聽障患者更努力練習說話,現在雖不字正腔圓,但亦無礙溝通。
一夜靜音的世界
「9歲時候,某天如常睡醒,正想戴上助聽器及上學時,卻甚麼聲音都聽不到,我以為助聽器壞了,到醫院檢查後,醫生說部機無問題喎,原來是我突發性失聰。」我以為這對旨祈來說會是一個嚴重的打擊,她卻很快便接受事實,更反過來安慰父母不用太擔心:「或許因為信仰關系,自小性格都較樂觀,雖然當時很害怕,但很相信天父有祂的安排。」
旨祈心中相信的「安排」很快便來到。她接受手術,在右面頭殼內裝上人工耳蝸,再佩戴人工耳窩機,通過儀器把外界的聲音傳入頭殼內。手術在旨祈的右耳背留下一條明顯的疤痕,也為她帶來轉機:「以前很多較細微的聲音都聽不到,也不能講電話,手術後雖然未恢復至十成聽力,但也比從前聽到更多,下雨、昆蟲的聲音都聽得到。」
用舞蹈撐起生活
接受手術前的一段日子,旨祈依靠紙筆和別人溝通,她回憶遇上困難時總獲得很多人幫忙,但也曾有孤單的時候:「小學沒甚麼朋友,午息看到同學成群結隊,圍在一起玩遊戲分享零食,卻從不『侵』我玩,我問媽媽係咪我有問題?點解他們這樣對我?稍微長大後,便明白同學只是愛玩,想把握短短的休息的時間玩遊戲,而且年紀尚少,未有耐性向我慢慢解釋規則。」
雖然小學經常落單,但旨祈成長路上仍有一位常伴左右的「好朋友」——芭蕾舞。她在幼稚園時便開始學舞,雖然聽不清楚音樂、捉不到拍子,比他人學得慢,旨祈媽媽更回憶每次下課後她都會哭,她說解釋不到當時堅持的理由,只是好想繼續跳。後來旨祈考取英國皇家舞蹈學院專業芭蕾舞考試Advanced 2資格,更學會爵士舞、hip-hop及現代舞。現在,她知道自己堅持的理由。
「比起鋼琴、繪畫,跳舞對我來說更具挑戰性,當克服障礙、捉到拍子,便能獲得更大的成功感,參加表演,在眾人前跳舞亦給我很多信心和肯定。」近年旨祈四出參加演出和比賽,在月初便受新城市廣場邀請參加Music In Town活動,與拉奏小提琴的陳柏言和彈奏鋼琴的廖偲婕合作演出。「我需時的是時間,要在一個較靜的環境、開大喇叭重覆聽音樂。又或與拍檔培養默契,例如今次演出便與柏言配合,她落弓時會明顯、大力一點,讓我知道那是重拍。」
旨祈現正在浸會大學修讀視覺藝術,亦有兼任跳舞導師,當中不少都是SEN學生,如聖母院書院舞蹈班中很多學生都有聽障,BE Dance Academy的幼兒舞蹈班亦有學生患有自閉症或恐慌症。「這些學生和我一樣,比正常人缺乏了一些東西,在這世界立足需要大量自信,希望我的經歷可以幫助他們,忘記自己的缺陷,放下自卑感。」
在聖母院書院的跳舞室內不斷響起拍子強勁的音樂聲,學生都不太說話,因為十數位學生約一半都是聽障生,習慣用手語溝通。有人戴着色彩繽紛的耳機學習,也有天生沒有耳蝸的學生單靠旨祈的提示跟上拍子。
練習時,旨祈除了大聲數拍,亦會舉起手、快速變換手勢,讓聽力不佳的學生用眼睛來跟上。「有些學生剛開始時很怯,經常站在後排,手腳縮下縮下不敢放開。現在他們敢走上前排,經驗較豐富的亦協助新生熟習。」
後記:記者經常在想,到底身體有殘障的人感受是如何的?閉上雙眼,便是失明人仕的世界;捂着口鼻便與味道隔絕;把手腳暫時綁起,或許能靠近肢體殘障者的感覺,那聽障呢?像身處水中?蓋着棉被?旨祈說每個聽障人士的情況都不同。
說到聽障舞蹈家,自然想起曾拍攝廣告的台灣舞蹈家林靖嵐,通過Facebook,她向記者表示自己是先天性失聰,即使戴了助聽器,也只能提高聲音的音量,無助她數拍子,便靠腳板感受地板的震動來感受;曾經一位也患有嚴重聽障的男生用一句歌詞來形容與人溝通時的感覺:「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著銀河,即使戴了助聽器、朋友坐在旁邊說話,聲音也像從十米以外的地方飄過去。」但他很愛唱K。
每個聽障者的情況都不同,但與人溝通上有困難,應該他們都共同有過的經歷。訪問過後,記者仿佛看到當同學圍着圈玩狐狸先生、何媽時,旨祈被排除在外的畫面,這種孤獨,旁人都不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