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話劇團「風箏計劃」第三次沙龍 戲劇為何要怪誕?|何故專欄
2023年6月11日,一個「怪誕」的星期日。在尖沙咀香港文化中心「牧羊少年與他的浮萍」的Bar Lemna,參與了香港話劇團「風箏計劃」的第三次沙龍,一起和潘Sir潘惠森「螳螂捕蟬」!
這次沙龍名為「戲劇的正經與怪誕 —— 我們為甚麼要怪誕?如何怪誕?」,由演員陳健豪及潘泰銘演讀潘Sir的舊作《螳螂捕蟬》後,潘Sir跟大家互動交流,以《螳螂捕蟬》為例子,一起探討戲劇的「正經」和「怪誕」。
《螳螂捕蟬》是我至愛的潘Sir代表作,堪稱「怪誕」到極致的佳作!當年由黃秋生和謝君豪主演,令人大開眼界,顛覆了我對舞台演出的認知,從此對二人對話的模式情有獨鍾,也啟蒙了我往後包括《孔子無雙》、《闇三國志》和《打邊爐》系列等作品,而我亦構思了一個向《螳螂捕蟬》致敬的作品。
《螳螂捕蟬》的故事非常「怪誕」:一個酷似「組織」的單位,派出兩位一流殺手,「北越」(黃秋生 飾)和「南越」(謝君豪 飾),潛入一間九流賓館中最低端的小房間,執行一個幾乎是「生命最高境界」的任務。兩個殺手,一個講English,一個滿口粗言穢語,因為一塊麥當勞薯餅,兩人開始明爭暗鬥,你來我往,由合作夥伙伴演變成你死我亡,逐漸忘記此行目的,更勾起不可告人的回憶⋯⋯劇情卻在最後十分鐘來個峰迴路轉!
是次讀劇,由陳健豪飾演「北越」,潘泰銘飾演「南越」,潘Sir擔任劇場指導及隱藏角色。兩位演員不只是坐定定讀劇,偶然會呼應劇情離開座位,陳健豪就走到觀眾席,其間就先後來到我的身邊和眼前,還短暫走出Bar Lemna。這樣動態的安排,跟我早前在金碧酒家的讀劇演出《餐桌上的戰爭》,可算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只差沒有和觀眾互動。潘Sir笑說這是一次「不認真的演出」,過程中雖然有些甩漏,卻更配合這次沙龍的主題──「怪誕」。
「萬物中的一切並非都是合乎人情的美,醜就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著優美,醜陋藏在崇高的背後,美與惡並存,光明與黑暗相共。」(The ugly exists beside the beautiful, the unshapely beside the graceful, the grotesque on the reverse of the sublime, evil with good, darkness with light. )
潘Sir先引用上述法國著名作家雨果(Victor Hugo)對「怪誕」的定義,然後解釋「怪誕」的原因,「見到怪誕,就見到美」,而潘Sir的「怪誕」手法就是「放大」。將生活放大,就會看見細節,這就是「怪誕」,也是《螳螂捕蟬》的創作策略。潘Sir借用《螳螂捕蟬》其中幾段台詞作為例子:第一段是「北越」初次踏入麥當勞,被炸薯餅的氣味吸引,從而帶出他的「自卑」;第二段是「南越」發現「北越」的手指尾彈起八次,藉此顯出「北越」的「恐懼」;第三段是「南越」問「組織」睇跌打有沒有保險索償,潘Sir刻意將「無謂」放大,反映大機構的「去人性化」同時,希望能夠喚醒不同崗位的上班族;第四段是「南越」長篇大論地以「臭狐」討論「死亡」,潘Sir藉此諷刺一些喜歡講廢話的人。第五段是「南越」道出他和「北越」的各種分岐(包括「性取向」),唯一相同的只是一塊「炸薯餅」,潘Sir正是借這塊炸薯餅來探討「生命」的意義。
自從觀看《螳螂捕蟬》後,每次食炸薯餅,特別是麥當勞炸薯餅,都會想起這個故事和潘Sir,我把握機會向潘Sir提問,他對麥當勞炸薯餅究竟有情意結?潘Sir解釋他當年住在沙田,每朝帶女兒上playgroup,都會經過沙田新城市的麥當勞,故此留下了深刻印象。在未有麥當勞前,香港人多數去茶餐廳食早餐,但潘Sir對茶餐廳很有意見,嫌它不夠乾爽,相比之下,麥當勞都較為潔淨,而且店員都是身穿制服。為了突出「北越」的草拫背景和精神狀態,潘Sir於是將麥當勞炸薯餅寫入這個為黃秋生和謝君豪度身訂造的故事裡。其後,潘Sir再補充,粗口在這個故事是必須的!
透過是次沙龍,再次欣賞《螳螂捕蟬》,有不少新的得著!我的焦點,不再只是「炸薯餅」!在一個房間裡,濃縮了人生,以兩個殺手的對話,討論「生命」和「存在」。最後的大逆轉,極具諷刺意味,並非只是「怪誕」那麼簡單!
溫故知多,獲益良多,充滿啟發性,並且解開了多年疑團的一天!期待香港話劇團「風箏計劃」在7月2日的第四次沙龍,一起和潘Sir「隔山打牛」!
(專欄「何故火鍋館」每月刊出,標題由編輯撰寫。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何故,內向、憂鬱而文靜的作家,已推出超過 20 本小說。從電影和打邊爐領悟人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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