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廿載・政壇風雲】從立法會變遷 回顧中港廿年政治互動
回歸20年,香港政局經歷多次風雲變幻,政壇人物驟現驟落冒起又淡退,廿載之間換了幾個世代。作為政治主舞台的立法會,民主黨涂謹申、街工梁耀忠、新世紀論壇馬逢國成為碩果僅存、由九七臨立會至今仍置身議事堂的「稀世物種」,埋在他們心底的回憶與感歎,成為見證本港時局幻變的活頁。
《香港01》分別訪問了三名資深議員,帶你由局內看清行政立法、建制泛民、京港之間的微妙關係,以及二十年來的脈絡變化。
民主黨涂謹申於1991年當選立法局議員,至1997年臨時立法會被迫「下車」,之後在1998年首屆立法會選舉至今,一直戰無不勝。身處議會20多年,涂謹申深深體會殖民地政府與特區政府的分別,尤其是政府官員與議員之間的溝通明顯減少。
他憶述91年至97年間,政府是非常緊張民選議員的意見,「佢一定要想辦法同你拉近距離、妥協,會多啲商量……有無得討價還價、有啲地方可以修改、有啲地方可以接受你嘅修訂」,在如此的議會氣氛下,令人感覺「議事係有意思,你講嘅說話係政府願意去聽,提出嘅意見係會好重視」。
港英年代行政、立法關係大不同
與涂謹申想法相同的還有街工梁耀忠。他同樣由首屆立法會連任至今,回歸前曾出任兩年立法局議員。他形容,港英官員很緊張票數,關心議案是否獲全體議員支持,「只要有一票反對都會唔開心」,因此會盡力遊說,看看政策上能否切合議員要求。反觀回歸後,董建華、曾蔭權年代尚有官員與泛民溝通,「但梁生(梁振英)四年幾五年真是絕無僅有,佢唔理你,只要過就過、做就做,唔理議會看法。」
不過,於97年出任臨時立法會議員的馬逢國就完全不認同,他認為殖民地年代的政府很強勢,「要填海就整個沙田填出黎、整個將軍澳填出黎」,他以現在發展西九文化區為例,政府已順應社會的看法,作出調整,將本來的計劃推土重來。他認為特區政府面對的困難較殖民地時期更多,主因是社會過度政治化,「太多人將政治嘅解決方案可能性放係立法會,令立法會變成與政府抗爭嘅平台」。
行政立法關係漸趨惡劣?
回歸後,立法會組成經歷過四次改變,由一開始20名地方直選、30名功能界別以及10名選舉委員會產生,其後增加地區直選、減少選委產生,慢慢變成只由地區直選及功能組別各佔一半,立法會的組成較回歸前更具民主成份,但梁耀忠認為這不等於議會變得民主。他指,現時政府只要取得足夠建制派票數,「離地嘅事都可以照做,知道建制派嘅底牌就得」。
涂謹申稱,以往議員向政府提出意見時,政府會聆聽、考慮,「政府會睇下有無得拉近、兩全其美,但依家唔係」,建制派現時將議會當成通過政府政策、撥款的工具,而不是監察政府的機構,令議事氣氛變差。
他以遴選委員會主席為例,以往是有能者居之,不會因為對方的立場決定應該出任主席與否,「大家覺得佢會更好帶領立法會去監察政府,將法例雕琢得更好,而官員亦覺得經過立法會有公信力嘅雕琢,最終成品先會令社會接納、信服」。他又指,以往的行會成員不會出任委員會的主席,「咁係完全破壞體統,呢個係以前諗都唔可以諗,你做係大逆不道,你唔會出來選」。
人與人之間嘅尊重,失去咗係可惜,可謂識英雄重英雄。就算你唔認同他,但覺得佢嘅辯論是有份量的,你會特別去聽,覺得要回應,唔回應是不夠份量、唔尊重對手!
面對泛民的指控,馬逢國一一反駁,批評民主派將立法會變成政治抗爭平台,「無論政府有幾大誠意、努力都好,佢哋仍然係唔合作、破壞、拖延,令政府表現唔到、唔能夠行使職能為目的」,在這種情況下,建制派不得不支持政府,否則整個政府會被癱瘓。
2003年成轉捩點 中央治港政策漸趨嚴厲
馬逢國認為,回歸初期北京對香港政策過於寬鬆,中央政府為了表現有誠意落實一國兩制、港人治港,基本上採取不干預的態度,「如果佢係對你無信心,第一天就將國家安全法係香港適用」。不過,一國兩制實施幾年後,逐漸出現不少問題,例如禽流感、沙士、經濟衰退,以及2003年因廿三條立法導致50萬人上街後,中央治港方針調整成「第二階段」。馬逢國稱,當時中央是希望盡量幫香港解決問題,「唔會指指點點要求你黠樣做,仍然覺得香港自己解決」,形容是「採取提醒的階段」。
你個兒子生生性性,讀書成績好、樣樣都好,你話做咩打波、游水、潛水,得!你讀書讀得好無問題,但如果你表現唔好,達唔到佢期望,佢當然想辦法幫你,希望你做到。
他形容香港出現問題時,就正如一個小朋友開始不讀書,選擇去「食煙飲酒」,促使中央對港管治踏入第三階段,變得「主動」。對於外界批評中央加緊對港控制,他認為只是北京最初沒有做應做的,現在「做後,大家突然覺得有些不習慣,「直到現在北京仍然相當克制,佢嘅願望係高度自治、港人治港,你令佢放心,佢就無必要收緊或做其他事」。
不過,對泛民來說,中央對香港的管治日漸收緊。涂謹申指,回歸初期中央不會插手香港事務,就連人大、政協等人都不會對港事務有半句批評,「中聯辦好似隱形咁,從來都唔講嘢,只係出席下酒會,點會好似依家咁協調」。然而,2003年七一大遊行後,中央覺得港人人心未回歸,擔心未來會有大亂子,最終演變成「西環治港」。
涂謹申說,以前的香港是否有可能出現銅鑼灣書店、肖建華等事件?但如今市民由「內地點可以咁做」,變成「內地係咁樣做」,出現如此轉變,他認為是中國在國際影響力增加後,香港的重要性已大大降低。
是否存在50年不變?
《基本法》保障香港「50年不變」,但過去20年是否沒有變?梁耀忠直言,雖不能說是180度轉變,但已經是90度,「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當中聯辦講一句唔可以,你就唔可以做,那是否真的港人治港呢?」
依家先20年,我唔能夠講係180度轉變,但都已經係90度轉變
但在馬逢國眼中,卻是「變才是永恆」,認為50年不變只是當時中央提出來的一個策略,「不變係佢採取嘅態度、政策,佢希望你政治體制不變,希望城市發展、生活唔向負面變,而日日向好的方面發展」,更直言不會相信不變,亦不應該不變。
涂謹申同樣認為「已變」的事實,「一國兩制、高度自治、法治、民主指數一直下降」,但未來30年是否一直變差,他不敢下定論,認為要視乎國家主席習近平是否繼續擴大愛國愛港力量、箝制泛民為目標,而決定香港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