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丫海難十年|難屬梁淑玲耗兩年尋證據求開死因庭︰我想知道真相

撰文:林穎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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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係去到凌晨…就知道…就知道唔使去醫院喇…去葵芳(涌)殮房等就得㗎喇…」本來字字鏗鏘的梁淑玲,憶起十年前從電視新聞看到至愛胞弟遇難的消息,女強人的鐵甲亦被淚水洗走。十年前的國慶夜,剛入職港燈、負責在公司煙花活動接待賓客的弟弟梁家杰,命喪大海。其姐梁淑玲苦候警方、政府的調查8年,一直得不到結果,兩年前法庭更決定不召開死因庭,情況有如迫入絕路。
十年來強裝硬朗,梁淑玲說,對弟弟的思念是推動她堅持多年的動力,支撐她的是亡弟未完成的使命:「佢奉獻咗自己嘅一生…...喺呢件事上面,咁呢件事究竟揭露咗啲乜嘢呢?我希望可以幫佢知道真相。」在爭取接近真相之路愈走愈前,她深信,即使換轉角色,其弟亦會為她爭取到底,這是天人永隔,亦斬不斷的姊弟情。
追尋真相的路未竟,梁淑玲苦嘆,一路走來十分艱巨,受盡網上網下的冷言冷語,不少難屬尚未得到結果,便已仙遊。她耗盡兩年時間,研究政府的死因調查報告,找出新疑點,有理據入稟高等法院,申請召開死因庭,結果將於10月31日揭盅。她在弟弟墳前說:「10月31號希望我可以再嚟話你聽個結果!」

我覺得我想知道真相,只係一個好卑微嘅要求啫…...
南丫海難死難者家屬梁淑玲

【南丫海難十周年系列之三】

「咁着數嘅嘢,點解唔叫埋我哋啊?佢就話:『下年會㗎喇,今年做咗個接待嘅動作先啦咁樣。』」大學畢業,剛入職港燈任管理培訓生(Management Trainee/ MT)的梁家杰,錦繡前程才剛展開,他在10年前的10月1日早上,向胞姐梁淑玲承諾,明年會帶家人上船欣賞國慶煙花匯演。

承諾未及兌現,當晚電視新聞便播出「南丫四號」撞船消息,梁淑玲說︰「嗰一刻都唔係好相信,亦都估唔到係啲咁大件事…...」惟弟弟及港燈的電話已無法接通,她當刻想盡一切理由,去排除弟弟可能已遇難的消息。但始終要理性面對,當晚她即與家人逐間醫院拍門、打電話,又到現場等候,期望弟弟被營救的一幕,但一直等,仍未傳來好消息。

梁淑玲等不到的,不止是其弟生還的消息,更是似遠還近的海難真相。

我哋第一時間就去咗每一間醫院去拍門、打電話…去問有冇呢個傷者,繼而…...都去...…現場。現場其實我知道佢哋不停營救,我哋都好期望每一隻上嚟嘅擔架都係佢,但係我都一直都睇唔到,咁所以…再繼續去唔同醫院去拍門。結果係去到凌晨…就知道…就知道唔使去醫院喇…去葵芳(涌)殮房等就得㗎喇…
南丫海難死難者家屬梁淑玲

南丫海難十周年系列報道︰

為弟弟完成未完的使命,是梁淑玲過去十年,走上尋找真相之路的動力,但這條路卻一次又一次遇阻礙。對上一次希望幻滅,是兩年前,法庭裁定不召開死因聆訊,罕有地直接裁定39名遇難者是「非法被殺」。被迫入絕路的梁淑玲,深感沮喪,走到弟弟墳前傾訴。在她的腦海裏,已走到天國的弟弟,不曾離去。

我每次去我都有話畀佢聽我哋嘅情況,即係每次我話畀佢聽:『八年喇…我哋得到一個咁嘅…就話唔開死因庭…』咁我嗰陣時知道,我本身好徬徨,唔知道可以做啲乜嘢…到原來我可以去上高院,或者我可以去攞份(警方死因調查)報告,我又會去話畀佢聽:。『喂!我可以去攞份報告喇。』我又會話畀佢聽,到研究完之後,發覺原來我唔識睇喎…『喂!細佬,我唔識睇啊!』
南丫海難死難者家屬梁淑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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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曙光再現,但到底警方的死因調查報告,找多到少真相?梁淑玲耗盡兩年時間,從2,000頁的警方海難調查報告中,抽絲剝繭找出疑點。雖然無法解答疑團,但幾經辛苦,至少找到新的疑點、新的證據。

八年嗰一下,佢話唔開死因庭,我以為冇路行…...咁後尾佢就話,唔係㗎,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你可以去睇嗰2,000頁紙。個心理關口係克服咗好耐、好耐、好耐、好耐,先至可睇哂嗰2,000頁紙,因為你唔係就咁睇,你要理解,可能你仲要走去問,究竟嗰個terms(專有名詞)係咩意思啊?嗰隻船嘅呢個名詞係咩意思啊?你仲要去研究!
南丫海難死難者家屬梁淑玲
2022年6月,死者家屬梁淑玲(右)及趙炳全(左)入稟高等法院,要求法庭考慮重開死因庭。(資料圖片/朱幼麗攝)

相隔兩年,梁與其他兩個海難家屬家庭,在今年6月入稟高等法院,要求召開死因庭,希望有機會將不願作供的人帶到證人欄,由家屬親自盤問,親自為弟弟走完這一條尋求真相之路,「等咗十年!都未得!𠵱家去到個門口,希望佢畀條鎖匙我啦。」

我冇信心砌100%…已經十年喇,有好多人死嘅死、傷嘅傷,可能甚至係已經移咗民…...唔係嗰個崗位,佢究竟會唔會可以噏到出嚟,個拼圖……嗰一格拼圖係咪真係已經miss咗呢?冇人知。咁但係我希望嘅就係,多啲拼圖可以搵到出嚟,咁你嗰個真相先可以砌到完滿!
南丫海難死難者家屬梁淑玲

部份年邁的難屬已仙遊

她形容這十年,每一里路都荊棘滿途,十分艱巨,但尋找真相之路,走了十年,未竟全功,但並肩的愈來愈少,甚至有年邁的難屬未等到真相已經仙遊。她由寂寂無名的小市民,成為入稟的發起人,現時仍只能見步行步。

梁︰我哋每日都生活緊落去 但係我哋唔會忘記呢件事

事隔10年,梁淑玲仍無法釋懷,每天對家人的安全提心吊膽:「好怕再發生任何嘅唔愉快事件喺屋企人身上,反而調返轉,自己我反而唔係好驚…係擔心屋企人身上,我唔想再經歷呢啲嘢。」

難屬每天在苦痛中掙扎,但外界的冷言冷語卻愈來愈多,更曾有立法會議員公開勸說家屬「move on(釋懷)」,但梁淑玲對這些說話更耿耿於懷:「我哋其實係好想move on,但係…Sorry,應該咁話,其實我哋每日都生活緊落去,但係我哋唔會忘記呢件事,尤其是佢哋…..政府同警方work on呢件事8年,8年之後係咪應該會有一個完滿少少嘅結局呢?我相信係一個…...除咗對39條人命嘅交代、對家屬嘅交代,其實應該係對市民嘅交代。」

冇人會比家屬更了解…...更知道我哋嘅心情係…...點解咁想知道個真相。因為你嘅至愛係…...冇咗…...其實一個大好青年,可能佢冇咗好多年嘅時間,佢冇咗好多…...佢咗佢嘅一生,對於家屬嚟講係一個…永遠磨滅唔到嘅損失,所以其實我哋好想知原因!
南丫海難死難者家屬梁淑玲
南丫海難死者家屬梁淑玲。(鄭子峰攝)

能否召開死因聆訊,有待10月31日揭盅。梁淑玲不敢抱太大期望,但即使尋找真相之路,再一次被截斷,她揚言會繼續堅持:「如果到最後,得返我自己一個人,我都會行落去,因為𠵱家我係為緊我細佬去出力,我想佢知道我係唔會放棄!」

嚟緊我都會話畀佢聽,10月31號希望我可以再嚟話你聽個結果啦。
南丫海難死難者家屬梁淑玲

梁淑玲︰我唔想喊 我唔想賣慘

梁淑玲說起話來字字鏗鏘,形象硬朗。10年後,訪問安排在梁淑玲亡弟當年登船的中環十號公眾碼頭,憶起弟弟遇難的畫面、躺在冷冰冰殮房內的遺體,再次陷進痛不欲生的漩渦。訪問初時她仍強忍淚水,但繼續說下去,已忍不住淚崩。

面對失去至親的傷痛,梁淑玲怪罪起自己:「我唔想喊啊!我唔想賣慘!」就海難入稟高等法院,要求召開死因庭後,梁淑玲一直謹言慎行,憂慮一字一句,影響法庭召開死因庭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