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條例】環球時報胡錫進專訪:香港要先穩下來 不要極限施壓

撰文:勞顯亮 麥凱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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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修訂《逃犯條例》的爭議和衝突持續近三個月,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旗下的市場化報章《環球時報》,經常發表香港局勢的報道和評論,記者付國豪在香港機場被示威者毆打更廣受內地民眾關注。總編輯胡錫進本身是「網絡大V」,有近2,000萬追隨者,他近日來到香港,希望為前線記者打氣,亦想親身感受香港氣氛,採訪不同的市民,令評論局勢更客觀。
他接受《香港01》訪問,並無要求記者預先提交問題,或者為問題設限。他認為香港先要穩定下來,為特區政府與市民和平對話創造條件和氛圍,不要極限施壓。他覺得無人希望動用《緊急法》,亦表示不到萬不得已,中央不會出動解放軍,他不希望看到這一天。
他亦強調,並沒有說過參加遊行示威的香港人都是「廢青」、「暴徒」或「港獨」;對於香港人過關內地被搜查電話紀錄、要求刪除相片,他說個人希望內地給予香港人入境有更寬鬆條件。

《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接受《香港01》訪問,希望香港要先穩下來,不要極限施壓。(香港01記者攝)

胡錫進與《香港01》記者對談節錄

香港之行

記者:今次香港之行的目的是什麼呢?

胡:我這次來香港有三個目的,一是我們在這裏(香港)有採訪小隊,他們很不容易,有一個更被打了,我到這來看看他們。二是,我在北京經常寫香港的局勢的評論,我過去來過了幾次香港,對香港也有一定的理解,但是現在局勢這樣發展,希望我可以來親自看一下,感受一下,讓我在北京寫稿更加準確。三是,受到邀請來進行媒體交流的活動,我也想親自做一些報道。

記者:你這次來香港接受了香港和外國的不同媒體訪問,包括外國的機構。你會不會挑選哪些媒體來接受訪問?

胡:我沒有特別挑選,當然這些媒體過去記者的表現如何,如果記者的歷史紀錄不是太好的,我可能會拒絕。

記者:像《蘋果日報》等你們曾經點名的媒體,您也願意接受他們採訪嗎?

胡:我覺得是可以的,只是他們報道我是客觀,不要對我的話作出惡意剪裁,抓着我的話,放大一個聲音,能夠表達我的真實意思,即使是很反對派的媒體,對國家態度不好的,我們也可以交流,我也覺得這樣是沒有問題,你有你的想法,大家都有立場,但大家互相交流挺好的。

8月13日《環球時報》記者付國豪,在機場被示威者毆打。(資料圖片 / 余俊亮攝)

《環球時報》社評是否代表官方?

記者:《環球時報》是否代表中央放話?

胡:我覺得他們是想多了,我只是一個媒體人,當然我在內地是有一定的影響力,與官方的接觸也多一些,但我不代表官方。你知道我有一個Twitter,我與外媒的交流是比較多的,他們經常向我們發私訊,但我不能說我是代表官方,也不要把我的話當作官方的態度來解讀。我可以說在內地主流社會有一定代表性。

記者:香港有人看《環球時報》的社論,想是不是中央的意思,如何看待《環球時報》與中央的關係?

胡:我和你說,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的社論到底代表誰。從我們報紙的定位,你們可以分析有多大反映中央政府的觀點?《環球時報》是《人民日報》旗下的,《人民日報》是中共中央機關報,是黨的媒體。我是《人民日報》任命,如果我要是不聽他的,隨時可以把我撤掉。但是我們也是高度市場化的媒體,在中國非常有影響,讀者是我們的上帝,如果他們背棄我們,我們就死掉。宣傳部可以把我撤掉,老百姓不看我們網站,我也會死掉,我必須在這兩者之間平衡。如果兩者高度對立我必死無疑,但我活得很好,當了14年總編輯,是中國內地當總編輯最長的人之一。

社論是我獨立寫的,每寫一篇社論我都問很多專家、學者,根據意見再寫。如果我認識某些官員,不排除有時候會問他們,但有時候他們不願意說。

報道偏頗?

記者:昨天(29日)你發了微博,指接觸到一名住在上水的23歲年輕人,他沒有參加示威,認為他在香港算是少數。您怎麼理解少數?

胡:可能我沒寫準,他是在「年輕人」當中是少數,就是年輕人、學生當中,但香港中也有不是年青人,中年人、老年人等都是很大群體。他剛剛畢業,他的學生(朋友)們,是不是大部份參加過(示威),我不知道,只是客觀紀錄了他的話。

記者:你說希望在香港前線跟示威者對談,有這個可能嗎?你最想問的是什麼?

胡:我不知道,但我會很謹慎,首先要照顧自己的安全,聽說在大家現場很激動,很容易出現暴力,如果出現針對我的暴力,不值得,不會貿然接觸,但我有這個願望,以安全第一。我們有記者已經在現場被打了。

記者:有示威者覺得,過去兩個月內地媒體,包括《環球時報》,只放大示威者暴力的一面,報道是不夠全面。為什麼之前有100萬、200萬人以上的遊行,都沒有很大的報道,但對規模較細的支持警察集會卻有更多的報道。

胡:我覺得我們的報道是客觀的,示威者說他們有100萬、200萬,這個數字我們都有報道,內地很多人是透過《環球時報》來了解香港的事。你們的五大訴求,我們都有報道,當然我們有我們的立場,有自己的價值觀。但在事實部份,我們沒有進行任何修改。

記者:你提及到五大訴求,其中一個要求是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調查警方是否有濫權的行為《環球時報》好像沒有看到相關的報道,如他們沒有配戴委任證,示威者被按在地上制服後警察繼續打等,還有元朗事件等。

胡:元朗無差別攻擊事件,包括警方後來捉了人,《環球時報》是有報道的,不信你去查一下。雖然我們不在現場,我們的記者也是有限的,但我們也用了反對派的態度說「無差別的事件」。而且警察對事件也是反對的、否定的,我記得也捉了好幾十人,《環球時報》都有報道。

把他們(示威者)按在地上求饒等,可能反對派媒體對細節的描述比較多,我們可能沒你們(香港媒體)報道得那麼細,我認為你們(香港媒體)的報道是有偏差的。

香港警察總體來說是非常克制,咱們不說細節,細節有你們的價值取向,在一個混亂的情況,一個細節你們覺得重要嗎?從外部看,香港警察真的很克制,如果面對的是美國、英國的警察還會是這樣的情境嗎?美國警察會不會開槍?

對於獨立調查的訴求,《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說不了解法律。(資料圖片 / 盧翊銘攝)

獨立調查?

記者:但是中文大學有一個民意調查,說7月出現「黃金分叉」,要求追究警察濫權、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的比例,高於徹底撤回修例。你怎樣看在香港法律下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調查警方、示威者甚至政府的決策呢?

胡:老實說,我對香港的法律不是特別了解,我也不是讀法律,到底獨立調查委員會是怎麼搞,很難作出詳盡的回答。但我覺得這個訴求很大是由媒體所推動造成,政府跟警方都太可憐了。香港警察沒有使用真正的暴力,抓的人也不多,在倫敦一場示威者便抓數千人。

法治是香港的核心價值。你們想像一下香港的法治,法治由誰維持?警察是維護法治的重要一支力量,要維護他們的權威,不要搞得他們「灰頭土臉」的,也不要令他們的子女、他們的親屬都感到害怕。

大家一定要把握宏觀,就是香港亂了。但是香港警察、香港特別行政區,他們沒有採取很嚴厲的措施,還是也溫和。希望大家講道理,也讓時間發揮一些作用,有人也覺得香港再這亂下去,對我們自己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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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步不讓?

記者:示威持續接近三個月了,俗語說「一個巴掌打不響」,有人覺得政府、特首林鄭月娥的態度寸步不讓,你是怎樣看的?

胡:出了這件事情肯定是香港內部的原因,香港政府也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特首林鄭月娥也承認自己推修例太倉猝,沒有想到市民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對局勢判斷不足。

政府不是沒有讓步,反修例運動一開始的核心訴求,不再搞修例,他們讓了。林鄭也亮了「the bill is dead」,完全停止修例,這核心訴求已經達到。之後又再提出新的訴求,一個接一個,反對派要求雙普選,訴求偏離原點。怎能說政府沒有讓步,是他們不肯停下來,要趁着反修例示威社會動員來往更遠方向推,這是事實。

記者:「The bill is dead」這個不是法律的用字,香港是法治社會,為何不用法律上的「撤回」呢?

胡:我也不是林鄭月娥,我也不知道。但是有兩點,第一是實際效果就是「不再搞了」,這個態度是很明顯的,「the bill is dead」死掉了,中止了,實際作用是一樣的。另外,我個人猜測,林鄭月娥這麼一說以為大家都會接受,都會同意,沒有朝那個(用字)方向認真的想。

但是反對派不同意,不僅是撤回修例,不慬是要求將停止改作撤回,更一口氣提出了五大訴求。政府在這時候怎能夠同意修改字眼,怎麼改這個言詞,如果改了撤回?後面的其他是否有要同意?我們拍着良心說,你們關心撤回修例嗎?你們真的擔心重推修例嗎?你們真正的要求是後面幾條(訴求),前面的撤回修例是引子,政府很難同意五個要求。

記者:五大訴求是撤回修例、收回暴動定性、追究警察濫權、撤銷定罪、雙普選。部份是法律容許,撤銷控罪可能法院判決之後,特首可以特赦的,你覺得可以做到嗎?

胡:別的不說,單說撤回定罪。我個人是反對,我覺得這樣對香港不好,這麼多人毆打警察,把手指都咬斷了,然後癱瘓機場,這些都是違法。如果全部都撤回定罪,那麼香港法律還有權威嗎?大部份示威的人都是合法的,但有極少數人他們蒙面打砸、攻擊警察,還有人蒙面將國旗掉進海裏,侮辱國旗,如果這樣控罪都撤回,意昧着以後只要打着民主的名義,就可以幹類似的事。

法律應該依法對他們審判,過程中律師可以辯護,認為香港當時的特殊情況怎麼怎麼樣……法院可以判定,認為當時的環境,可能罪沒那麼重,法院可以判決,若認為他們沒有罪,那是另外一回事。這個要求(撤銷控罪)不能通過政治、街頭的方式,認為他們沒有罪。學生不能給他們定罪,要法律決定,法律是香港的核心價值。通過政治方式來判定全部人都沒有罪,你們是毀掉香港的核心價值,我是感到痛心。

《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指,這次來香港要實地感受氣氛,寫社評更準確。(香港01記者攝)

勿極限施壓

記者:其他的訴求呢?在法律框架下一點都不能讓步嗎?

胡:我作為國內知名的媒體人,我說的話要謹慎。說實話,我也不是一個法律專家。我覺得香港最需要穩定下來,特區政府與市民和平的對話,給這種對話創造必要的條件、氛圍,不要搞這種極限施壓。

這種極限施壓,施壓的(對象)不是特區政府,施壓的不是林鄭月娥,施壓的是香港法治,香港的法治往後退,街頭暴力變成法律的主宰。這是不行的。

記者:如果示威者繼續暴力下去是極限施壓,那消息指政府提出《緊急條例》,其實這一種是不是對示威者的的一種極限施壓?算不算是火上加油?

胡:上星期的暴力挺嚴重的,打警察,警察被迫向天鳴槍,威脅警察的人身安全。如果你是特區政府,你會想出各種方法來令香港回復平靜, 那麼特區政府放出這個消息來,這個消息是不是政府放?我也是從香港的報道讀到,別人問我,我也不知道。

在這個(緊急法)之前,大家是否能夠平靜一下?831馬上到了,警方沒有同意示威,大家能夠按照香港的法律來做?不要讓這個周末出現暴力的情況,如果再出現暴力的情況,你覺得特區政府有什麼辦法?該怎麼做?大家都需要冷靜。

無論如何,特區政府想讓香港的局勢平靜下來,他們非常不想局勢升級,他們非常不想出現流血衝突導致死亡的事。他們非常不想,香港警察也有極力避免流血衝突導致死亡的事。

記者:雖然831沒有不反對通知,但民怨還在這,政府又說《緊急法》,民怨明天又爆發,怎麼辦啦?特區政府是否沒有政治智慧解決這次事件?

胡:我承認香港有一定的民怨,香港的民生沒有做得很好。我覺得民生出了一些問題,可能是香港年青人民怨的一個基礎。

現在局勢不安,很艱難,特區政府很難做。林鄭月娥是放在火上烤,我作外面的人挺同情她的,她現在很難做。舉行一個記者會,她話也說不出來,不斷遭記者提問給打斷。甚至有記者問「很多香港人問你幾時死」……

這個時候,每一個人把自己的腦子充分地給調動起來,充分地獨立思考,不要被一種標籖化的口號來激動起來,包括政府官員、所有人都回到原點去。事情的原點是什麼?就是回到反修例那件事。還有一個原點就是香港的長遠利益。總說,就是三個原點,一是修例,二是民生,三是香港長遠利益,香港年青人的未來。

要對照法律,不要對照政治口號,不要跟着一大波人起哄。在一個廣場上,大家很激動,一喊口號大家也去做了。作為曾經的學生和示威者,我給香港年輕人的一點建議。

831五周年前夕的8月30日,警方拘捕多名社運人士和立法會議員,香港眾志的周婷和黃之鋒被捕隨即提堂,獲准保釋。(羅君豪攝)

林鄭辭職是否選項?

記者:你說林鄭月娥是在火上烤,林鄭月娥曾公開說過民意要她辭職,她會辭職,你覺得她辭職是法律框架下的一個選項嗎?

胡:她辭不辭職是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內部事務,我作為外人提建議是非常不好。對這件事評論是很敏感的,希望你能理解。中央政府做的表態是支持林鄭月娥繼續依法執政,支持警隊繼續依法維護香港的治安。她要是繼續堅持履行職務,這是一個合法的選擇。

林鄭月娥如果辭職能解決問題嗎?她辭職了,反對派會不會再提出更高的要求呢?

記者:林鄭月娥辭職能降溫嗎?

胡:會降溫嗎?她辭職了,反對派會不會再提出更高的要求呢?又勝利了,反對派再提出更高的要求?運動出現的時候,領導人往往都是替罪羊。香港要求誰辭職不是第一次,這次要求林鄭月娥辭職,之前的也被要求辭職過。他們都辭職,香港一年換一個特首,這樣對香港好嗎?

我還是希望,大家呢……這是你們香港內部的,怎麼溝通、怎麼去做,那是香港內部事務。我可以說實話,我在內地非常尊重香港的高度自治。我跟你說,我《環球時報》經常很想寫香港選舉東西,但我們的管理機關卻不讓我們寫,因為這是香港的內部事務,你們瞎說什麼。他們非常尊重香港的內部事務。總是覺得香港高度自治,內地媒體不能夠亂議論香港的內部事務,尤其選舉誰誰誰有可能當選,這個不要去議論,這個是純香港的內部事務。他們經常提醒我們,因為我們有影響力,寫文章的時候,內地媒體要尊重香港的高度自治。

仇港情緒

記者:內地媒體報道今次是用「廢青」、「反對派」、「港獨」、「暴徒」來形容今次的示威者,其實五大訴求都沒有提出「港獨」口號,為什麼要為示威者扣上「港獨」的帽子。

胡:「廢青」這個字是你們香港媒體先說,內地媒體再學,不是我們發明出來。但我們要明確地傳遞給香港年青人聽,示威者不是「廢青」。示威者都是「廢青」,他們都是「壞人」、「港獨」,我們真的不得認為,我們認為大部份示威者是使用他們的權利,香港法例容許示威,而且大部份示威都是警方批准的,這誰都可以去。

「廢青」這個詞跟他們毫無關係,把他們一律撇開。暴徒是蒙面的打閘、攻擊警察,把國旗給降起來掉進海裏的那些人,我們認為他們是暴徒。暴徒特指那些人,但那些人我們認為是很少的,是極少數。

示威者那麼多,警察都說有好幾十萬人,你們(舉辦方)說有100萬、200萬,反正很多,他們不香港的是極少數。來自各個方向的不滿都集中到修例這件事爆發出來,我們是這樣認為的,有各種不滿是正常的,不要認為內地主流社會認為香港參加遊行的都是「廢青」,參加遊行的都是「港獨」。

記者:港大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定期檢測微博、微信公眾號被刪的文章,大量關於香港這兩個月的新聞。包括一些同情香港的言論,完全沒有反政府,一句香港加油,都被刪。像律師陳秋實,來了香港,不同聲音和立場的集會都去了,回到內地的微博、抖音全部被刪除了。他也沒有說「港獨」,違反內地的法律呀,為什麼會被刪微博呢?這樣是不是令內地人對香港的看法更加負面呢?

胡:我們內地互聯網的管理方式比較嚴格,是內地社會普遍及長期的現像,不是針對香港。比如你們香港的媒體很激烈,這是你們香港法例之下形成的一種現像。我們內地對這樣的現像是有價值評價,但是這是你們香港的面貌,內地的網站把這個號給刪了,給那個號給封了,這是一個互聯網管理的原則。香港人這邊呢也要理解內地,一國兩制,中間有一道無形的牆,那邊有那邊的做法,你們可以對我那邊的做法進行價值評價,但不要把內地的這些做法,與香港的局勢給聯繫上來。由於內地這樣做了,香港局勢怎麼樣,不要做這樣的解讀。他們要有個防範,不要讓香港的混亂傳染到內地去。

818集會,被指是和理非主場,民陣指流水式集會有170萬人參與,警方指集會高峰有12.8萬人,強調是某個時間內,不是總人數。(資料圖片 / 鄭子峰攝)

過關查手機 被迫刪照片

記者:你訪問的23歲年青人不敢回內地,你覺得香港媒體把內地描述得很恐怖。但是我們訪問了受訪者,他們回去都被公安查手機,要求刪除照片,檢查社交網站、通訊錄,和平、合法的照片都要刪除,香港人覺得言論自由被侵害了,沒有了免於恐懼的自由。

胡:看到這樣一些報道,我不知道報道是否誇大了,有這種可能性,但不知道是否誇大了個別的案例。公安是否因為特別敏感時期,他們擔心有一些人到內地、一些視頻到內地會產生不好的影響,我不知道,是否有抽查,我不清楚。但是香港誇大的報道,造成大家對內地恐懼、誤解。我生活在內地,我到處走,內地沒那麼恐怖,在內地的個人生活是充分自由的,不要在公共領域發一些反政府言論,那是在內地會受到管理,但是個人生活是充分自由的。

我不知道被查的是什麼一個情況,第一我不了解。第二,我個人希望內地對香港人入境是給予更寬鬆的條件。我並不支持香港每個人去(內地)都進行嚴格的檢查,媒體也可能把具體的事件給誇大了。

反修例示威衝突以來,中大調查指,7月中要求追究警察暴力的訴求,超過撤回修例。(資料圖片 / 羅君豪攝)

勿撕裂中港?

記者:《環球時報》星期二8月27日的社評《就維護香港高度自治說些大實話》,很多媒體都有轉載,很多人關注。《環球時報》跟前陣子強硬的聲音不一樣了,您怎麼解讀呢?

胡:《環球時報》在寫不同事情上,這事情本身很複雜,在說具體事情上語氣便會不一樣,我們針對警察的暴力來說的話,態度便會很嚴厲。比如我們記者被打了,再說這事情上,我們的態度便會很嚴厲。這篇文章我們提及是回到原點,這個時候我們思考這個事情,那宏觀理性便會主導這篇文章。我之前更寫過一篇文章指,要將大部份的示威者和極少數的暴徒區分開起來,這文章也是顯得比較溫和,因為這是宏觀的,當我們宏觀看待這件事時,自然會有一種宏觀的理性。

胡:事情這麼複雜,各種道理應該掰開、揉碎講出來,但是我們看到香港的媒體永遠是一個聲音,永遠是是很激烈的聲音,這其實是否不客觀呢?

記者:內地民眾無法上香港的網站,只能看到中央台、環球時報。發評論討論一亦會被刪除,是否會造成撕裂?

胡:內地和香港之間是存在一個隔閡,尤其是最近的事情,增加了一部份民眾之間的隔閡。我想說,內地的主流媒體,我們這些主流媒體,影響很大的媒體,有強烈的一個意識,就是不要造成內地社會與香港社會的撕裂和隔閡。

記者:眼睛受傷的示威者,央視形容是「豬隊友」、「丟人現眼」,用的是網友爆料作為來源,說和之前懷疑遊行中派錢的人是同一個人。但這個早已澄清不實這樣,是不是造假呢?

胡:首先你理解,我不想評論同行。評論同行是媒體界很忌諱的事情。在我們的內地,互聯網上的都是年輕的小孩,他們對事實核實的嚴格程度不像傳統媒體那麼嚴格,一個人可能把照片用錯了,這個可能性是存在。這可不光是央視弄錯,香港媒體弄錯,CNN把視頻弄錯,都是經常發現的事情那個。我們有一個強烈的意識,反正我有,不要造成內地社會和香港社會的撕裂,但是否這方面做得很好可以商榷。這個意識我們真的有。

8月29日,解放軍駐港部隊輪換。(新華社 / 美聯社)

最高利益共同體

記者:《環球》社評說,香港和內地是最高的利益共同體。對於內地來說,香港有什麼作用或優勢?網友留言要讓上海、深圳取代香港。

胡:這是一些網友的留言,這不是中央的意見,也不是內地主流社會的意見。你說,上海、深圳能取代香港嗎?取代不了的。香港也不要有這個想法,內地又有幾個自貿區,就覺得是對著香港來的。大家不要這麼想,上海有個自貿區,剛剛公布有了新的自貿區,首先着急的是上海,首先這種自貿區是衝著上海去的。

但是香港得有一個競爭意識,不進則退,不是內地誠心要對香港的挑戰,而是內地城市也在發展自己。如果香港不抓緊,每天都去遊行,那就會自然衰弱,不能怪內地。

上海和香港是不一樣的,你們實行另一個制度。作為金融中心,有獨特優勢。和西方有聯繫。與內地是是差異競爭,不是同類競爭。

香港跟西方的法律體系接軌,做人民幣業務獨特的優勢,這都是上海、深圳所不具備的。各自有各自優勢,如果香港不努力,就會揮霍自己的優勢,濫用自己的資源,不珍惜這一切。不要被網友的幾句話激怒。

說實話,沒有時間搞這麼多政治,得搞商業、創新、研究明天的發展。天天喊民主自由,這些口號能解決香港的問題嗎?民主能讓大家漲工資嗎?漲工資社會需要新的產業和創新,是不是這樣?

深圳灣體育中心,有武警演練,並用粵語喊口號,被解讀是與香港局勢有關。(路透社)

緊急法、解放軍 還是原來的香港嗎?

記者:明天是831,香港局勢還沒看到平靜的趨勢。現在要討論《緊急法》,可以凍結資產、言論自由。香港還是不是原來的香港呢?另外一套制度下的優勢,還有沒有呢?

另外一個擔心是,動用《憲法》、《基本法》、《駐軍法》出動解放軍來。解放軍來了,香港還是不是高度自治下的香港呢?香港的優勢會不會也沒有呢?另外香港人擔心,如果解放軍來了,會不會像1989年那樣,向平民開槍,造成死傷?

胡:香港《緊急法》會不會使用,我知道香港市民很關心,這取決於特區政府最後的決策,我相信特區政府也在評估,採取這種措施效果會不會好,如果好就有可能實施,取決於831或者未來會不會更加混亂。特區政府決定是否使用《緊急法》。

使用《緊急法》肯定會對香港日常生活造成短時間影響,他的目的是為了恢復秩序,而不是長遠的狀態。很多國家也有過這種情況,比如美國洛杉磯曾實行過短時間宵禁,倫敦那年鬧事也討論過是否短時間關閉社交網站,當一個城市已經失去秩序,為了恢復秩序,需要短時間付出代價。特區政府不希望這樣做,沒有人希望搞《緊急法》,如果長期混亂下去,對特區的經濟社會發展,產生愈來愈嚴重損失,只能長痛不如短痛,採取一個措施恢復香港秩序,這種代價要香港社會短時間承受。

至於解放軍來,我相信,這種可能性在《基本法》有這樣的規定。什麼時候解放軍會來,就是香港的秩序已經完全徹底垮掉,香港特區政府已經不起作用,警隊已經無力維護香港秩序。到那種時候可能已經出現人道主義災難,在那個時候,中央政府派軍隊進入香港,肯定這是一個……如果要那麼做的話,一定是一個被迫的選擇。我寫過一篇文章,我主張非常謹慎使用這種選擇,不到萬不得已不這麼做。我的那篇文章在內地也挺有影響的,我非常不希望香港走到那一天。我覺得香港廣大市民,也不應該允許秩序走到那一天,應該行動起來,制止暴力,讓暴力無限發展,搞到香港社會完全垮掉,甚至政府大樓被佔領,街上都沒警察、不敢穿警服上街了,不要出現那種情況,那不是香港。

你說解放軍來香港,香港還是過去的香港嗎?我想說的是,如果解放軍來香港,在那之前香港已經不是你們所希望的香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