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影像】初體驗戴眼罩看《一念無明》 導演黃進︰開放了作品
本地電影《一念無明》，在本港及台灣獲得多頂提名及殊榮，並將代表香港角逐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香港01》邀請導演黃進戴上眼罩，親身體驗一次在無光影世界裡，透過聲音導航，如何重塑電影中那劏房、那神情？
「開放了作品，是好事。」黃進欣賞口述影像對作品的再演繹，聲色之間的彌縫，他細細品味，「當一套電影花了這麼多心思氣力去建立一個世界觀，如《一念無明》「這套戲劇，大家是珍惜的、欣賞的，當然是想轉化成多些媒介，讓更多人看到、接收到，如果視障朋友都接收得到這個故事，我會好開心。」
鳴謝︰香港盲人輔導會、高先電影有限公司
影像口述員︰「一個單位分拆成數個板間房，走廊狹窄，只有兩個人身位…其中一間房內有聲有影晃動…他踎在床邊摷工具箱，左搵右搵，攞起工具箱睇，又放返低，攞起個鎚仔，望一望，想一想…他急急腳離開…」
對白︰「黃生，我明白你的擔憂，不過你太太的意外呢，同阿東就無直接關係嘅…」
影像口述員︰「阿東着住病人衫，在病房每個床頭櫃擺三粒朱古力。」
對白︰「那…那是不是即是他…」
由影前簡介到開戲，黃進戴住眼罩，不時托腮、點頭。孕育《一念無明》的人，對畫面的一切最熟悉不過，然而當只能用耳朵去接收故事，另有煥然一新的想像，「一開始就是，我忽然間忘記了套戲的開場，好專心去聽口述影像員，由細節入手去講。」當下想像出來的劏房，是有別於原本為戲所搭的房、美術總監所擺的陳設。「比我想像中多細節，最初以為會有少少似廣播劇，但實質都幾不同。」
時空交錯最難口述 一閃即過
今次體驗場由Stella擔任口述影像員，她曾錄製過多套DVD口述影像聲道，如《五個小孩的校長》。在完場後，黃進便請教她口述影像的原則，「我們就是做他們（視障人士）的眼睛，交代他們看不到的，可能是表情、動作、情景、佈置，如板間房都必須描述，每次對白與對白之間有時間限制，空隙位可能短至兩秒，就要選擇講最重要的東西，這一刻不講，想補都未必補到的。」
談到《一念無明》最難處理的情節，是阿東去醫院探大海時，二人密集對話，中間又不停穿插，阿東同媽媽在舊屋的爭執、在廁所發生的意外，這種時空交錯，就要在開戲前的簡介「打底」，「每次講舊屋就是講以前、講醫院就是東現時與爸爸對話，1秒4個字，都講到醫院、舊屋兩個字。」Stella說，大海在板間房，掀一掀枕頭底下的鎚仔，思索中複雜的心情，亦要花心思拿捏。
口述影像員成為一流觀眾：要睇十次
「真是一流的觀眾，仔細去看演員的演出、成個陳設、所有動作，他們先要成為了一流的專業的觀眾，先至做到口述影像。」黃進不吝嗇地稱讚，Stella笑言「要睇十次！」Stella指，有時要去猜度導演的鋪排陳設，若不提會否影響視障人士理解之後故事發展，「會不斷重覆去穿插一個特寫畫面，就是染紅的水流入格仔渠蓋，如果之前出現不講呢，又好似簡化了導演的攝影、剪接手法……我們就會選擇在開戲之前、完戲之後講。」
解渠蓋迷思 不必跟足劇本
Stella指，若有電影公司及導演的支持，預先準備了劇本，不用單靠自己去理解，「可以抓得更準！」黃進聞言，「其實我應該早些給劇本你，高先（電影公司）好支持嘅！呢個都係好，鼓勵多些導演、電影公司早些給劇本，工作會輕鬆點。」他們討論了幾次，究竟血水流入渠的交錯畫面，「究竟是阿東自殺的，還是阿媽出意外的？」黃進笑言，「而她找不到，是正常的！」他解答，阿東𠝹手那兒，是一齊拍的，「對我來講，那個渠蓋，是兩邊都相通的。」
如同每個人的郭靖都不一樣
對於「口述影像」有訊息侷限，黃進反而認為，開放了作品是好事。「為了描述，必須要挑選一個版本，口述影像有自己的判斷，要怎樣去秤呢？我都不知道，但會是一種化學作用，亦都要尊重，當一個文體轉換到一種媒界，已經可以當是一個改編，正如由小說變成電影，不會只討論準不準確，反而會去思考這種轉換當中，提昇了什麼。」
想像世界本無垠
黃進這樣總結今次的體驗，無論是哪種媒介，都需要讀者的想像，「正如每個人腦入面《射雕》郭靖的樣子都不一樣，每個人有自己的心水。」他直言，「雖然是我自己拍的戲，我是重新想像個戲可以怎拍，沒了影像之後，我開放返，我可以重新想像，會不會講對白時可以是另一樣畫面，甚至整個情景可以好不同，我覺得，觀眾涉及自己想像、投入的部分好大，是一個幾特別的媒界。」
《一念無明》將推出的DVD，與香港盲人輔導會合作，附加了口述影像聲道。黃進認為，「戲劇才是個餡。」一個故事可以出小說、廣播劇、漫畫，電影只是其中一種方式，口述影像亦是。「一套電影花了這麼多心思、氣力，去建立一個世界觀……如果這套戲劇，大家是珍惜的、欣賞的，當然是想轉化成多些媒介，讓更多人看到、接收到，如果視障朋友都接收得到這個故事，我會好開心。」所以當聽到同事介紹「口述影像」後，「覺得無理由不去做！」
投影機光束打在黑色眼罩，矇上不能看見的色彩，惟如《一念無明》終幕，黑底白字橫書︰
「一個人只有用心去看，你才能看見一切。因為，真正重要的東西，只用眼睛是看不見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