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2030+】收地工人強行斬樹毁收成 坪洲老農：什麼都沒有了
在《香港2030+》的發展吹風下，坪洲愈來愈多收地逼遷的事。坪洲涌仔村近日有人被企圖封屋，並已斬下數棵木瓜樹，發展商為新成立的東方（中國）貿易有限公司（下稱東方）。
雨天的坪洲，一個負責拆屋的南亞裔工人坐在頹垣敗瓦上，吃着被自己趕走的戶主種下的木瓜，「木瓜很甜。」他還笑着向記者講解他拆屋的次序。拆人家園，卻不知就裏，「老闆說沒有問題，只要屋前有張紙（發展商貼出的搬遷通知），就可以拆。」他還說，沒有香港工人肯進坪洲做這份苦差，「因為這裏的阿姨好惡，會用粗言罵人。」他說的阿姨，就是戶主陳太。那天她剛好經過，又不禁大罵。屋被拆，樹被砍，自己的心血竟被人大啖咀嚼。但真正咀嚼別人成果的人，另有其人。
老翁掩臉痛哭：樹木親如子女
十數天前，那些木瓜樹仍在努力生長，果實漸漸轉熟。訪問當天已過二十四節氣的穀雨，雨水不斷，本是植物生長的好時節。可惜，上周東方公司委托的工程公司，派工人前來封地斬樹。工程公司的老闆是坪洲鄉事派人士，羅伯兒子在收地事件前還是其伙記，「他明知木瓜樹是我爸爸的命根。」羅先生說。
83歲的羅伯說：「我回來時，我種的木瓜樹全被他們斬掉，一棵沒剩。一棵木瓜樹可以生很多木瓜，有8個那麼多，是很大個，很大個那種。」他用手比劃，彷彿仍然抱着木瓜，像在說自己剛出生的嬰孩有幾磅重。他很氣圍地的公司和工人竟然漠視木瓜樹的生命，提起時不禁掩臉嗚咽。鄰居陳先生說：「正如你和個仔在玩，忽然有人衝進來打你個仔。」手上沒有木瓜，羅伯就拿着這一年來發展商、律師來來回回寄來的信，不斷翻看。他喃喃說：「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1980年，隻身從內地來港的羅伯正是什麼都沒有，在其兄長在涌仔村的家落腳，那時這個家很簡陋，他再搭多一間棚屋，慢慢修繕至今。當時兄長工作忙，也不常在家，兩三年後兄長身體漸弱，回鄉養病，家中就只有羅伯一人。鄉村中幾乎每戶人剛落戶，就會種棵木瓜樹，待收成時摘幾個下來，一家人分甘同味。雖然家人當時未能來港，羅伯還是決定種下木瓜樹，和它一同等一家團聚。
「那時很孤獨，放工回來就種」
這一等就是18年，人工培育的木瓜樹只有幾年壽命，木瓜也種了好幾代，沒想到種到一家團聚的一代，樹卻被砍下來。這些年來，羅伯獨個到愉景灣做泥工，此外還在家裏開出一片菜地耕種自給，「那時很悶，有時很孤獨，所以放工回來就種，當做運動。」一有空他就要走到菜地看看，東摸摸西摸摸，看土壤夠不夠濕，看作物長到多高。1998年以後，妻兒來了，最多人時兩間屋住了17人，地上都睡滿人。擠逼也好，種出的木瓜終於有人分享。
如社區中心的家 收成分送鄰居遊人
羅伯還會把收成分享給鄰居，有鄰居笑說：「我們都吃過伯伯種的花生，好好吃。」羅伯兒子說，涌仔村的土是砂質土，種出來的花生不會很大顆，但很香脆，羅伯說：「萬里望花生沒那麼好吃。」從前大家有空就會聚到羅伯的家中的空地，搬張椅放張枱，談天喝酒，一邊吃羅伯種的花生，羅伯的家就像涌仔村的社區中心。中秋時有黃芯蕃薯收成，幾家人又會拿去附近一邊燒烤，一邊賞月，那蕃薯還是羅伯昔日從鄉下帶來、一直自行留種而來的。羅伯更會把自家種的菜送給行山客，「不懂賣，（賣的話）好像很醜（失禮）。」
訪問當日羅伯的家又再有鄰居聚集，然而氣氛不再一樣。他們有的房子已被拆，有的接獲通知要搬離涌仔村。羅生說，收到收地通知那天，一班鄰居就聚集在他家中，商討如何合力保衛家園，其中一位30多歲的鄰居，視幾家長輩如親父，他對正被拆屋的陳先生說：「你口說沒事，但我問起時，你老婆說你兩天不吃飯，也睡不着啊！」
發展商未到以前，涌仔村鄰舍關係很好，現在卻分成「拒絕屈服」及「與發展商簽租約」兩派。鄰居陳先生說：「本來和一對父子說好，一起找法援，要堅持到底。後來他卻拒接我的電話，他兒子說還是搬家吧，免得將來拆屋費用也要自付，鬥不過。」羅先生又說：「住我家對面的是鄉事派的親戚，平日碰面也會打招呼，現在離遠見到她就黑面，招呼也不打了。」
開Facebook自救 為權益堅決反抗
自本月中旬工人來封路斬樹，羅生就只上了兩天的班，哥哥也搬回來住，「怕哪天又有人來封地。」羅生說。「有時睡覺都怕有人忽然闖進來。」現在他可以做的，只是申請禁制令，並開了Facebook帳號，把收地情況放上網，期望有更多人知道在這坪洲邊緣發生的事。面對發展商的壓力，他依然不願意屈服，只因：「你不反抗，就拿不到自己的權益。」他說爸爸在此住了數十年，從沒有「地主」出現，現在發展商要他們搬走，並不合情理。
他說，從前覺得坪洲很平靜，很喜歡這裏。在內地時他住的是高樓大廈，卻覺得城市很複雜。來到坪洲，最不捨得的是鄰舍，「夏天熱的時候，這裏（家）坐滿人，大家一起喝啤酒、喝茶，好簡單。」
訪問當日不時有鄰居自己打開鐵閘進來，但原來這道閘才造了不夠10天——從前大家甚至不用開閘。鐵閘防的不是鄰居，而是數十年來不曾出現、去年才成為地主的發展商。本月30日是《香港2030+》包括東大嶼都會計劃第一輪諮詢的最後一天，在發展還未落實前，商人已紛紛出現並收地，如果東大嶼都會計劃最終落實，位處人工島附近的坪洲，將不再平靜。在發展的浪潮下，誰能保證自己的家園不會有天被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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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諮詢日為本月30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