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人們】伊朗難民受政治逼害流亡:滯港5年寫書度日
John(化名)今年34歲,來自伊朗。他是所謂的「難民」(refugee)——但應該用「尋求庇護者」(asylum seeker)形容他的身份更恰當。在港提出「酷刑聲請」近5年,他仍未正式取得「難民」身份。滯留在港5年,總計有1800日,1800日John沒有合法身份工作、沒有收入,心底所有糾結與壓抑都靠書寫文字來度日。他寫的小說題材關於「死而復生」,結尾這樣寫:「我已經受夠了別人對我說『你很幸運』、『神愛你』,這些都是廢話。」小說中主角的台詞,或多或少反映John的心聲。
(此為故事之一)
攝影:潘思穎
家園:「伊朗是極權政府,我離開時就不打算再回去了」
2009年伊朗知識份子因不滿總統選舉疑黑箱作業,上街遊行爆發「Green movement」。其後數年,當時有參加運動的市民及其親友遭逼害,被逼流亡海外,John便是其中一員。John說,伊朗極權政府的逼害,令他們一家流離失所、各散東西。
2011年,他的兄弟上街遊行後遭逼害,流亡至其他國家尋求政治庇護;政府轉而向John下手,把他關起逼問其兄弟下落,他被「虐待」一番及繳交罰款後獲釋。至2012年,John的生意合夥人在公司內印製了一批反政府的單張,令他的公司被查封,連帶John也被通緝。想起一年前受過的折磨,他不敢再留在伊朗,馬上聯絡中介人,步上兄弟的後路——流亡海外。「當我離開伊朗,就沒有打算再回去了,那邊是獨裁統治,你不能說任何一句政府的壞話。」
去年其返遣返聲請遭拒,他忿忿不平,作出上訴:「入境處引述伊朗當地的官方報紙,指伊朗很安全,叫我回去。但那只是伊朗政府的官方說法已而!北韓也總是說自己文明先進開放,你相信嗎?」
書寫:「寫小說滲入了我大部分的感情」
用非母語的英文寫小說,與其說是其中一個收入來源,不如說是讓John那無處投遞的情感找到出口。自從在港無所事事起,他開始執筆撰寫小說、再自行編輯、校對、自資出版。來港首年,他完成了首本關於「死而復生」的小說,去年出版。主角在殘忍的命運中仍盡力珍惜所有,字裡行間雖然透露出希望與愛,結局卻是兩個分別持樂觀及悲觀觀點人物的辯論。「寫書是我一個抒發情緒的途徑。雖然寫的不是自傳,但滲入了很多我的感情、價值觀。」但因他沒有合法身份在港工作,他只能用筆名出版小說,也是由朋友先代為收取版稅再轉付。(編按:因此此文不便透露書名)
「我已經受夠了別人對我說『你很幸運』、『神愛你』,這些都是廢話。」 (I'm so sick and tired of hearing God loves me, I’m lucky and all that bullshit.)
「生命可以是每個人的夢魘,我希望從中醒來。」 (Life can be nightmare for everyone, I wish I could wake up from mine.)
「記住,你可以改變事情、但你不能改變別人。你有能力去改變自己的人生,但不能改變別人的人生。你不能做任何太戲劇性或古怪的事。所有人的生活都必須維持普通。」 (Just remember that you can change things, but you can’t change people. Also, you only have the power to change what is in your life, not what is in the lives of other people. And you can’t make anything too dramatic or strange. Life must stay normal for everyone.)
下一本他想書寫的題材,是為自己發聲的議論文。半年前,因為其「免遣返聲請」正式被入境處拒絕,John忿忿不平,逐字細閱拒絕文件,撰寫了一份關於「統一審核機制」(unify screening mechism,簡稱USM)的研究報告,內容以資料為主。「待這份報告出版後,我會再撰寫一部半自傳式小說,寫的正是難民的故事。我如何在伊朗極權政府的逼害、及香港政府逼使的漫長等待下,掙扎求存。」姑勿論迴響及銷量如何,最少在書寫的過程,讓他抒發自己的鬱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