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情人節車禍致癱 女設計師放棄尋死 高呼:坐輪椅都可以扮靚
按下門鐘,一個長得像藝人張可頤的女子開門:「入嚟隨便坐吖,我自己一個住,地方細細。」坐在輪椅上的嚴楚碧(Rabi)說。她靈活地移後輪椅,再轉彎到飯桌前,開始說自己的故事。1998年情人節的一場車禍,她登上報紙新聞,往後十多年她坐着輪椅,四處分享自己的經歷,媒體封她為「生命鬥士」、「輪椅戰士」。也許當事人並不這樣想。她一直貪靚愛打扮,自覺「坐輪椅都可以唔醜樣」。朋友近來再見她,以為時光倒流,看到她車禍前的打扮和模樣。「我只係想好似以前,同普通人一樣,都可以扮靚、着衫好睇,一樣有自信咁行出街。」
訪問當天,Rabi塗上淡妝、穿得嬌氣,看上去卻感覺是個堅毅倔強的女人。她聲音沉沉的形容車禍像發了一場夢;但望見坐在輪椅上的自己,她知道真實發生過,如今亦真實的活着。
尋死 卻沒拔喉管的能力
19年前的情人節約會後,她在回家途中睡在男性友人的車上,突然一聲撞擊,整個人拋出車外,醒來已身在醫院。「好夢幻,冇撞親、痛嘅感覺,我明明瞓緊覺,但不斷有人拍醒我,不斷問我:『妳叫咩名?』、『妳住邊?』等資料性問題,逼我諗嘢。」她重傷急救,被送到深切治療部,一度徘徊死亡邊緣,親屬都紛紛趕到,作心理準備。
「以為自己大步檻過,但點解搭晒鐵架和喉管嘅?」Rabi只知她康復期長,卻不知道自己全身其實已失去活動能力。「同事和老闆嚟探我,我話今次要請好耐假,有排先返到工,全場靜晒,冇人敢出聲。」後來也是臨做頸椎手術前,醫生才告知她的身體狀況。她頸椎神經受損,胸部以下的身體,包括手和腳都沒知覺,幾乎全身都不能動彈。「醫生已教家人照顧全癱病人的方法,我每日就是躺着,等人幫我轉身,轉到嗰邊,全日就望向那邊。」
Rabi心神恍惚,整天設法尋死。「真係覺得我不如死咗去算啦,同房病人教,有人試過起身斬晒啲喉管,但我連拔喉管的能力都冇。」有天她望着天空:「突然覺得那天的天空都幾靚,想起原來我還有眼睛、還有其他的知覺,不如給我自己半年時間,到時若還不好,先再想怎樣死。」
傷殘人士行動不便 不必理外型?
Rabi一步步完成康復治療,手部漸有活動能力,但就是不滿意自己外型和身材。「我車禍前,有24寸腰架,但受傷後,成日坐喺輪椅,身型腫脹,着埋晒啲運動服,好醜樣呀!」她搣著嘴說。「點解坐輪椅唔可以有fashion(時尚)?」Rabi反問自己。
後來她出院在家中治療,閒來無事會塗塗指甲油,當是手部練習運動;日子有功,手指的活動能力因而漸佳。但那時她打開衣櫃,想為自己襯襯衫,發現很多以前的窄身上衣、短裙和高跟鞋都無法再穿上,於是鑽研適合坐在輪椅的衣著。「要穿鬆身點的衣服,但不能太寬袍大袖,要遮着腰以下,方便自己推輪椅、走動,看上去斯文的,一樣好看。」
記者參觀她的衣櫃,衣褲衫襪花多眼亂的排着,什麼顏色都有。「我們能穿的款式很少,但可以揀色、揀圖案。」Rabi一向愛美,少女時會穿破爛牛仔褲、露肚臍的上衣,緊貼時裝潮流。受傷後,依然愛逛街買衣服,「我買完搵日會喺屋企,拎晒啲衫出來,逐件試、逐件襯;幾忙都好,每日出街都會花很久時間,要化妝好呀、吹頭呀。」說罷她用手梳理頭髮:「今日見你哋之前都想吹下頭先,但太趕,我開門前梳兩梳,整齊啲就好。」
一般人穿衣動作幾秒便完成,但與很多坐輪椅人士一樣,Rabi要花起碼多一倍時間才穿好,她卻仍樂此不疲的打扮自己。「初時啲朋友會話,你行得番先諗減肥、扮靚呀其它嘢啦。」但若坐輪椅是一輩子的事,椅上的人卻認為,他們可擁有行路以外的權利,包括打扮得好看、穿得好看。「人們覺得傷殘人士已行動不便了,不用談靚唔靚,但坐輪椅都可以扮靚。」Rabi與其他女孩一樣追求窈窕,試過節食,但身型太瘦、健康變差,於是特意報讀營養學課程,終極目標還是想「瘦得靚」。
坐著要繼續戀愛
從前在街上坐着輪椅,只有些師奶會好奇盯着Rabi的雙腿:「啊,呢個女人有腳架喎!」,也有老人看着她搖頭皺眉。如今卻多了男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朋友話:『有個男人望住你眼都唔眨』。」Rabi有點害羞說:「冇呀,我掛住推自己輪椅睇路,冇留意佢喇。」這些年來,她身邊亦不乏追求者,坐上輪椅也有談戀愛,但她更專注為同路人平權。她當上路向四肢傷殘人士協會主席、婦女事務委員會成員等公職後,更積極為殘疾女性爭取權益,如擴大育嬰室空間、設立女性殘廁。
她住的地方是家也是她的工作室,做平面設計工作,有時匆忙外出開會,她也要先打扮一番,自信滿滿的踏出家門。她在輪椅上打扮自己,重新找到自己,不再介意外界目光,近日更成為女性相展「她們的凝視」的主角之一,希望主流大眾思考平日如何看與被看、以怎樣的目光看待弱勢社群。Rabi也因為自信,人變得更美麗。「有啲舊朋友呢幾年見番我,都話以前Rabi返番嚟喇。」她一臉滿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