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河】寄居橋下的居民 「老友記」圍坐共飲打牙骹
河有足夠的養份,兩邊的石牆就會長出植物。河有足夠的養份,兩邊的岸上也會長出人來。
遛狗的人、跑步的學生、在河邊做體操的合唱團,還有寒冷天氣只有12度仍堅持脫去上衣跑步的老人。只是,河岸上有些有趣的人和事,錯過了又要等上一星期,或一季,甚至不會再遇上。如裝設新燈飾系統的工人,每天在橋上「半天吊」地工作。這些人,工程過後就會離開這個社區;又如城門河的一位伯伯,每天下午都穿上水泡在河中暢泳,在小巴上看見他,車上的人都覺得是海市蜃樓。然而,他沒有再出現。因此,有街坊說,在河邊的人,尤其是早上的街坊,即使素未謀面,定必微笑,打一個招呼,就是朋友。
攝影:林振東
沙田是一個早早入睡的孩子。尤其居於市中心的人,甚少夜歸。東鐵線午夜後停止服務,旺角和觀塘的小巴就只會停在瀝源邨和乙明邨,步行回市中心,要走一段黑漆漆的路。
午夜過後,沙田甚少遊蕩的人。要吃宵夜,就只有瀝源邨娛樂城的茶餐廳、24小時開放的M記。所以,入夜後的城門河甚少人認識。
在沙燕橋橋底,橋底不是密封,有3個窄長的通風口,通風口下均有石壆,那個位置是整條跑步徑最通風,即使夏日炎炎,就只有那裏能感受到風。因此,早上負責掃地、剪草的工人,也會躺在那裏休息一會。
政府統計 沙田露宿者數字是0
直至幾年前,陸續有人把家當放在石壆上,他們把床鋪放上去,床尾剛剛好能多放一個小型的行李,有些人更用繩子把床頭櫃紮在通風口外。但據政府從2013至2016年的統計,沙田露宿者的統計竟然是0。
無家者協會外展事工,每逢周二、四皆外出探訪沙田露宿者,這區露宿者比其他區份的更喜歡一起聚居,就在沙燕橋兩岸的橋底。我跟隨事工探訪,某夜8時來到源禾路體育館後方,看台上的帳篷,是一朵為人遮風擋雨的黃花,「老友記」們三五知己圍坐,邀月共飲。
每晚相聚 散吓悶氣
當晚,有阿潘、蔡叔、興叔和明哥。四人之中,只有阿潘和蔡叔寄居於沙燕橋下,興叔和明哥分別居於禾輋和乙明邨。他們都在附近富臨酒樓當散工時認識。每晚就在這裏,「共聚天倫」。
「傾開,投契,先知蔡叔嘅事,但交朋友,冇乜所謂。你唔知自己幾時會落難。」明哥說。他們的共同興趣?看看手裏的花生就是了。他們可以聊至天南地北,但未必談過去種種,反正大家來到沙燕橋下,自有一番經歷。
助年輕露宿者 重返正途
沙田物價貴,記者問蔡叔何以偏偏選沙田?他只回了兩個字:「隨緣。」我續問:「是這裏的景,還是人吸引你?」蔡叔想一想,肯定地說:「是人。」
蔡叔兩年前住進沙燕橋,他的鄰居介紹他在火炭一間酒樓當散工,包兩餐,5時放工,是一份優差,薪水比綜援還要高,他寧願自食其力。有時他們互相介紹工作,物資互相補給。「有人的地方,就有問題,只係你哋唔知。」明哥說。橋底曾有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子,一星期總有兩天會來借宿,因家庭問題來到沙燕橋避難,蔡叔:「女子在橋底好不方便,我鼓勵她找社工幫忙。現在,她應該好多了,偶爾經過還會跟我打招呼。」
明哥又說,沙燕橋下新來了幾位年輕人,受情緒困纋,「我的心願就是帶動他們起番身,搵番份嘢做。佢做唔做,佢自己決定。」
明哥自身的問題一樣多,「依家真係到我落難,曾失業兩個月,搞到精神狀況都唔太好……租又冇錢交,財務公司又追到,好彩又搵番嘢做。」
怎樣的環境就有怎樣的人嗎?跟他們談了一個晚上,感覺像河一樣讓人心情平靜。橋底的人都是過客,進進出出,緣起緣滅。有些曾經投契的宿友,被安排「上樓」就沒有再回來,「都冇問題。」蔡叔說。對他而言準時收工比錢更重要,「有OT都唔開,夠兩餐就得,隨遇而安啦!」
「睡在河邊 有時候會想想自己」
他有時間寧花在圖書館看武俠小說;蔡叔說有時會想想自己,「其實都冇咩可以諗。」但有時會想起從前喜歡的歌,他喜歡The Beatles、The Carpenters。他說沒智能手機,能否再聽到喜歡的音樂都是一種緣。沙燕橋底響起鬧鐘聲,橋底的無家者伸一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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