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嗲佬・二】馬拉當係寶、華人當係草 沙嗲都跟種族歧視有關?

撰文:麥佩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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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港的印尼沙嗲佬又豈止一人。張生是柴灣「沙嗲佬」的代表,年逾七旬的他,當年也是因印尼排華而歸國的華僑之一,那年他18歲。
當年在印尼,華人與馬拉人互相「歧視」;因此他登上回國的船時,懷着的是一顆「愛國」的心、想着的是「終於回到自己的根」。然而在內地接連遇上全民配給制及文化大革命,他又「逃亡」來港。來港後眼見華僑賣沙嗲賣得風山水起,他也決定「入行」——儘管當年沙嗲在他的眼中,是「低下階層」才吃的食物。
(此為系列之二)
(張生不願上鏡,相中人為系列其他受訪者)

【沙嗲佬・有片】何謂「正宗」沙嗲? 由印尼華僑話你知!

【沙嗲佬・一】沙嗲傳入香港的緣起:排華後印尼華僑的飄泊史

【沙嗲佬・三】飄泊半生在港落地生根 「第一代移民最苦

沙嗲是草還是寶?

上集提及的印尼華僑徐基通,是華人和馬拉人的混血。他說在印尼,「沙嗲」是大時大節的「賀禮」,如有人結婚、生日、新年時,才會把沙嗲薰到肉上,請鄰居吃,作為慶祝。

然而,75歲的張生並不認同,「我小時候在印尼,沙嗲是Cheap嘢,低下階層才吃的。」為何會有這個差異?可能是因為張生的父母均是華人。「沙嗲是馬拉人發明的醬料,而那時華人的地位較馬拉人高。只有娶不到華人妻子的才會娶馬拉人做妻子,會被華人圈子看不起。」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歐洲列國紛紛在東南地區進行殖民統治。歷史學家Wertheim曾指出當時的「殖民地等級結構」,該結構由3層組成:歐洲人位處最上層、土著(即印尼的馬拉人)位處最底層;而華人則居於中間,扮演兩者之間的「中間人」。歐洲人常需要華人幫忙,代為管理土著。歷史學家Purcell指,這種「居間」角色為華人帶來「有危又有機」的社會地位:「華人因為所提供的服務受到歐洲人器重依賴,卻受到土著懷疑;但因為其政治和經濟實力增長,也受到歐洲人懷疑。」由此可見,當年在印尼的確有種族歧視風氣。

1959年至1960年,印尼排華後不少僑胞回國時,均受到內地熱烈歡迎。(大公報, 1959-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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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生活,沙嗲變成華僑在港創業的獨有資本

張生也是1960年由印尼回到內地,被國家分配到雲南,但他父母的家鄉在廣西。1973年他由內地來港,即是文化大革命時期。對於文化大革命,張生不欲多提,只說「很恐怖」,外出時子彈都在亂飛。「當時中國政府調整僑務政策,准許歸僑出境至香港或澳門,我馬上就申請了。」他的父母早逝,孑然一身來港,在工廠工作5年後,至1978年決定「創業」——推木頭車,在街邊賣沙嗲串燒。

當年有一批印尼華僑來港時和張生一樣,沒有學歷財富、又不會廣東話。若想擺脫「打工」生涯,就創業吧,而他們獨有的資本,就是調製沙嗲的技術。70年代某幾名印尼華僑成功以此維生,張生眼見及此,決定效法,特意回印尼請教調製沙嗲的秘方。「小時候在印尼時,我的父母從事布匹買賣,家人中從不曾有人做飲食業,也不會調製沙嗲。」

1959年至1960年期間,中國政府派船至印尼多次接僑胞回國。(華僑日報, 1959-12-14)

從事飲食業40年:味道不是最重要

雖然是「半途出家」「入行」,但張生的生意也還算不錯,沙嗲串燒一賣40年,成為柴灣人的集體回憶。他也是由小販做至「入舖」,收入也夠養妻活兒,甚至置業。

然而,從事了40年飲食業的他,對「沙嗲」本身並無執著,一切只為糊口:「味道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與街坊建立起關係,留住人心。」訪問當晚,他能和多位路過的街坊聊上一頓,又對部分街坊的生活瞭如指掌。有位青年來光顧,他竟知道對方最近失業,青年向張生打趣道:「所以你快聘請我吧。」張生笑說:「我看住他長大的,當然了解」

年屆花甲,他已忘記沙嗲當年在印尼是「Cheap嘢」:「現在人人也吃,很普遍」。畢竟他也是憑這種一度看不起的事物得以在港糊口,命運讓他對沙嗲心存感恩。

這批「沙嗲佬」飄泊半生,最終「選擇」在港定居,背後又走過怎樣的路?請看下集

沙嗲串燒令部分印尼華僑當年得以白手興家。(麥佩雯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