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上司性騷擾被HR冷處理 還險遭開除 受害者該如何搜證自保?

撰文:深圳微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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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近日,有關性騷擾的話題引起了廣泛關注和討論。我們曾在去年發布過一篇職場性騷擾主題的內容,其中有受害者的講述,也有專業律師針對「取證難」這一問題給出的建議。今天,舊稿重發,倘若你不幸遭遇性騷擾,希望能給你一點打破沉默的底氣和勇氣。當然,更希望你永遠用不上。

「一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男同事,突然飄到我身邊說一句,你能給我抱一下嗎?」
「今天穿了很漂亮的裙子去上班,一個男同事發微信過來說,你的腰好細啊。」

在豆瓣「你所經歷過的性騷擾」話題下,許多女性分享了自己經歷。其中,職場性騷擾尤為常見。這種行為往往會以上下級的「關心」、「關照」為幌子,「不小心」和「不經意」為偽裝,又或是以「開玩笑」為藉口,當下不易察覺,很多受害者會陷入困惑,甚至是後知後覺。

明確遭受了職場性騷擾,說出來也不是一件易事。作為職場女性,迫於權力等級關係,或出於害怕反遭報復、丟掉工作等考慮,很多時候,她們會成為沉默的大多數。即便敢於打破沉默,企業內部的冷處理以及取證難等,也都是不易克服的難題。儘管如此,還是越來越多人,決定勇敢地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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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被領導性騷擾 我還懷疑自己太敏感

在沒有發生那件事前,林曉莉覺得能遇到這樣的領導很幸運。去年,她在平台上向一家電商公司投了簡歷,很快對方就回復了消息,加了微信聊了幾句就被錄取了。當時對方很上心,「要不要幫你來找房子,人生地不熟的。」

後來正式進入公司,因為回家的通勤路線有所重疊,這位領導經常會下班叫她一起回家,「當時覺得這個領導很熱心腸,很好相處的樣子。」在長達20分鐘的通勤時間裏,這位37歲的中年男性開始源源不斷向林曉莉訴苦水——自己跟老婆感情不好,每天一睜眼就是房貸,壓力太大掉頭髮………

抱着之前的濾鏡,林曉莉聽完之後生出一股同情之心,「男人掙錢養家也不容易。」這種沒有防備的聊天,逐漸從地鐵轉到手機。下班的私人時間,這位領導開始更大範圍的轟炸,時常發來一長段的文字,依舊是漫無目的地吐槽,這讓林曉莉感到難做,「他是我的直屬領導,感覺不回覆是不是不太禮貌。」作為剛入職的新人,她也擔心,如果沒跟領導搞好關係,會不會過不了試用期?

但現在回想起來,林曉莉發現自己是在無形的權利等級壓力下,無意識地一步步後撤底線,讓這位男性越來越放肆。令人冒犯的話語開始了。又是一次回家的路上,她隨口說到因為距離的問題,可能要搬家,對方直接來了一句,「要不要你租個大點的,我跟你過去一起住?」「完全被嚇到了」,這是林曉莉聽到這句話的感受。但下一秒,她又開始持着懷疑的態度,「可能他只是開玩笑吧?」

那是一種反覆糾結的狀態,覺得對方的人設在「將要崩塌而未崩塌的邊緣」,「平時待你不錯的領導,為什麼會說這種話,還是說自己太敏感了?」這件事發生後的兩三天,在一次午餐後,快到公司門口時,林曉莉覺得自己的屁股被拍了一下,「我下意識地以為人太多了,結果一轉頭,只有我領導一個人在後頭。」在那一刻,她意識到,自己被性騷擾了,「非常噁心,想到每天還要見他,就噁心得想吐。」

後來,林曉莉發現,這位上級對很多女同事都實施了言語和行為上的冒犯——聊項目時,把一隻手搭在了同事的肩膀上;聖誕節大家互相寫賀卡,他寫了一句,「你的身影總是讓我忍不住想象」………「看上去跟個老實人一樣,結果猥瑣得要死」,林曉莉說。

林曉莉與同事的聊天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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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揭露上級性騷擾後 我被PUA,還險遭辭退

在陳欣看來,比遭受到性騷擾更可怕的是,周遭對此一片默然。幾年前,她入職了深圳的一家國企,一次,直屬上司把她叫到了辦公室,說要聊工作,兩人坐在沙發上,突然領導摸了一下她的臉。當下,陳欣馬上站起來,很嚴肅地說,「不好意思,這樣的行為越界了,對我造成了侵犯。」她記得,領導擺出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摸一摸怎麼了,多大點事。」

「多大點事」,這句話讓陳欣氣憤得睡不着。她把經歷告訴了同事,大家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會吧,李哥絕對是好男人,他可能不小心的,你想太多了。」在同事眼裏,這位領導是一副顧家的好男人形象,每個周年紀念日準時為妻子送上禮物。陳欣原本以為,女同事會和她更有共情,但大家態度似乎都是一致的冷漠,「給我的感覺,依然還是:多大點事?」

幾個月後,陳欣一個人在辦公室加班,遠遠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是那個領導,她馬上警覺起來,把椅子挪到了邊上。領導一臉笑意,「小陳,還在加班啊,項目的進度怎麼樣了?」說完直徑走到工位,順勢捏了捏她的肩。陳欣跟HR彙報了這件事,也找到了當時的錄像,當時HR給出的回覆是,「領導只是想慰問一下你辛苦工作吧,沒有其他的用意。」除了冷漠,在多次明確拒絕這樣的行為後,惡意也向她襲來。

一次,她提交了項目規劃書,基本上就是走個流程,但領導反覆讓她改了十多次,都是很微不足道的細節,甚至開始了PUA,「屁事都做不好,你怎麼進的公司?」或者又是在會議上,當面點名批評她,儘管她沒犯錯。後來她聽同事說,領導甚至想讓HR辭退她,「理由是不服從領導分配的內容。」

李斯在2017年成立了074Hotline,為職場女性提供法律支持和建議。在她接觸到職場性騷擾的案件裏,企業對於性騷擾大部分都是冷處理,害怕影響企業形象。她接觸過一些案件,HR為了維護公司形象,會用一些理由辭退員工,「會把你視為不穩定的因素,從系統裏驅逐出去。」

在《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中已經明確,在勞動場所,用人單位應當預防和制止對女職工的性騷擾,但真正踐行的企業依然是少數。就算採取了行動,用人單位具體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如果用人單位不採取積極預防的措施,要如何懲罰?這些都沒有明確的規定。「所以企業內部渠道受阻時,女性都是特別挫敗的。」李斯補充道。作為律師,韓冬雪接手過的性騷擾案件裏,大多都是男上司對女下屬的侵犯,這也說明,當男性主導的職場權力不受制約時,女性的聲音很難被聽到。

周敏在被性騷擾後,發了一封郵件向總公司舉報,希望他們能處理,結果最後得知,這份郵件轉發到騷擾她的領導,讓他跟進後續事宜。「簡直太荒謬了。」周敏說。有段時間,周敏甚至陷入了對自我的譴責,「是不是我哪個行為太輕浮了,還是說我穿着有問題?」後來她醒悟過來,我是受害者,為什麼要去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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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決定了 下次要勇敢站出來

迫於權力等級的壓力,職場女性遭受到性騷擾後往往選擇隱忍或沉默。當然,也有女性訴諸法律途徑。但在韓冬雪律師接手的性騷擾案件裏,難就難在取證。想要證明對方對自己有不當行為,錄像和文字是最直接的證據,而對於前者,很多時候發生在隱蔽空間,沒有攝像頭,無法記錄。平時那些涉及性的「黃色笑話」,事實上也構成性騷擾,但是必須有錄音證據,「但這種言語具有突發性和臨時性,也很難取證。」

而那些很多女性主觀感受上被冒犯的言語,放在某個語境中可能被合理化。「比如說 你今天穿了一條裙子,有個同事看到了,發微信說,你的腿好白好直啊,對於很多女性來說,會覺得非常不舒服,但在法庭上,對方可以說這僅僅是一種讚美,法官由此很難認定。」就算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女性依舊會面臨「反咬一口」的情況。

2021年,韓冬雪接到了一個職場性騷擾的案件。這位女性是一位單身媽媽。一天,晚上10點多,她接到直屬上司的電話,說他和客戶在一起吃飯,讓她過來,反覆強調好幾個同事都在,這位女性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來到餐廳後,才發現只有領導一個人,已經喝醉,「她就上前去看一下情況,結果這個男的就開始摟摟抱抱,要把她弄到車上去,然後她掙脱開之後一路逃到便利店,躲在那裏不敢出來。」所有的行為都有路邊的監控攝像記錄,在韓冬雪看來,基本可以勝訴拿到賠償的。

只是沒想到在上庭那天,對方出示了一張照片,照片中躲在便利店的女性,嘴角稍微上揚了一下,肢體是比較輕鬆的狀態,「如果是性騷擾,怎麼會有笑容?」而這位領導也趁機反擊,「她之前一直跟我說自己離婚了,是單親媽媽,生活壓力很大,我以為我們有發展為男女朋友的可能,否則我約她出來,為什麼她不拒絕」。

事後就那張照片,韓冬雪問過當事人,對方也非常忙迷惑,完全沒有印象自己有這樣的行為,「有時候相機捕捉就是一瞬間的事,並不能表達當時的心境。」女性想要維護自己的權益,在韓冬雪看來,證據的保存一定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了初始的性騷擾行為,只要下次對方再靠近,就打開錄音或相機,隨時記錄。出現曖昧訊息,儘量不要回復,「文字具有模糊性,不同語境代表的意思不同,在法庭上可能會被利用。」

同時也要讓證據素材更豐富些,以免單個語音或者文字證據被對方「惡意曲解」。入職新公司後,林曉莉基本不跟男同事講話,也不加微信,兩個直屬領導,所有事項她只跟女上司彙報。儘管在封閉和同事之間的距離,她依舊有點害怕遇到類似事件,只是這次,她多了一份勇氣,「肯定要站出來發聲,劃清界限也好,法律途徑也好,不要再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了。」

本文法律支持由泰和泰(深圳)律師事務所韓冬雪律師提供。除李斯外,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為敢於打破沉默的人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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