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開特朗普性侵暴行　79歲美國女作家卡羅爾：他在更衣室將我強暴

女性總在被問：你為什麼不尖叫？無論我有沒有尖叫他都強姦了我！

周二（9日）中午，伊麗莎白·簡·卡羅爾（E. Jean Carroll）和律師卡普蘭手挽着手，就像一對中年閨蜜一樣，帶着滿臉笑容走出了曼哈頓法院。門口大批等候已久的媒體紛紛亮起閃光燈，一名陌生的女士在人群中對着卡羅爾大喊：「你真勇敢，你真美！」

79歲的卡羅爾是一位美國知名女性專欄作家，她在《ELLE》上的兩性專欄寫了23年，很受歡迎。這場訴訟發生於四年前，當時卡羅爾在書中曝光了1996年，特朗普（Donald Trump）在紐約一家百貨公司的更衣室中性侵了自己。已經成為美國總統的特朗普隨即指出她是騙子，性侵指控是空穴來風。卡羅爾收到了大量仇恨郵件，失去了《ELLE》的專欄工作，許多「讀者」寫信來羞辱她。但是卡羅爾絲毫不後悔自己公開這一切，「這幾年是我活得最開心、自由的時光。」四年後，這一系列民事官司終於塵埃落定。

特朗普被認定性虐待和誹謗罪名成立，賠付卡羅爾500萬美元。專欄作家扳倒了美國前總統，這是載入美國史冊的一刻。（點擊放大瀏覽）▼▼▼

01　「她有精神病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場官司的本身，充滿了戲劇性。1996年某一天，卡羅爾在曼哈頓Bergdorf Goodman百貨偶遇特朗普，對方先和她搭訕：「嘿，你是那個專欄作家！」卡羅爾禮貌回答：「對，你是那個房地產商。」當時特朗普已經是紐約的商業巨子，商場一個街區之外就是他的特朗普大廈。

特朗普以要為一位女性朋友挑禮物為由，讓卡羅爾陪同自己去商場六樓內衣部「參謀一下」，讓她幫忙試穿一條緊身褲。就在卡羅爾進入試衣間換衣服的時候，特朗普突然闖了進來，反手把門一鎖，把她頂在了牆上。幾番掙扎之後，卡羅爾遭到了性侵。等她逃離商場時，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給兩位女性朋友打電話求助。一名記者朋友讓她趕緊報警，另一位電視台主播則讓她保持沉默，「特朗普能用他的權力毀了你」。卡羅爾就這樣沉默了20多年，直到2019年特朗普已經貴為美國總統，她在一本回憶錄中第一次公開了此事。

特朗普自然是極力否認，聲稱卡羅爾是造謠的騙子，並且煽動自己的粉絲網暴她。此時的卡羅爾已經76歲了，她在自己的專欄中給過無數女性獨立、自主、堅強的建議。面對特朗普的「騙子」指控和狂風暴雨般的網暴羞辱，她不再認慫，而是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於是在2019年11月，卡羅爾先是向法院提起誹謗訴訟；在2022年11月，又對特朗普提出了強姦起訴。特朗普並沒有出庭，而是遞交了一段律師問詢的證詞視頻，在法庭上播放。「卡羅爾女士有精神病，我們之前並未有任何交集，她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視頻中的特朗普依然是口無遮攔。「就算這麼說不夠政治正確，我還是要說。」

但他的詭辯錯漏百出，律師用一張1987年交際活動現場的照片證實，特朗普當時就已經與卡羅爾見面交談過。然後在對1980年代另一張照片指認時，特朗普將卡羅爾錯認成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瑪拉。這恰恰說明，卡羅爾女士正是「他喜歡的類型」。卡羅爾還找來了另兩名被特朗普性騷擾過的女性當庭作證。她們分別在1979年和2005年被特朗普以相同的行為模式性騷擾過：擺出友好的姿態，獲取信任後突然發動襲擊；事後則都說她們是騙子，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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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我的「醜男名單」上　還有許多個特朗普

在涉足政治之前，特朗普在幾十年中一直很用力地塑造自己「無法讓女人抗拒」的魅力貴公子形象，上《花花公子》自述「最棒的經驗」。他尤其熱衷和名人好友吹噓，自己又拿下了什麼「獵物」。其中一段著名的對話發生於2005年，他在大巴車上和主持人比利·布殊（Billy Bush）對談，被錄下了相當下流的言語，包括「作為名人就是能隨便抓女人的生殖器」。

時過境遷，現在陪審團給他的標籤不再是「花花公子」，而是施虐者。這段2005年的視頻也被卡羅爾的律師作為佐證，表示特朗普對待女性的卑劣態度。經過三個小時的審議後，法庭做出裁決，特朗普性虐待、誹謗罪名成立，須賠償卡羅爾500萬美元。由於是民事訴訟而非刑事，他不會面臨牢獄之災。

「我成長於四五十年代，那是沉默的一代。」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卡羅爾這樣說道。「像我這樣的女孩，會被規訓不要抱怨，要隱忍。」隱忍、沉默了20多年，卡羅爾還是決定在80歲之前結束這一切。帶着這樣的恥辱結束一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事情曝光後，她一方面對特朗普和他的支持者不讓分毫，另一方面又在人生態度上表現出了耀眼的豁達態度。2019年6月，處於風口浪尖的她在NewYork雜誌上發表了一篇封面故事，題為《我的醜男清單（My List of Hideous Men）》。「在我生命中最糟糕的男人名單上，特朗普並不孤獨。」這篇自述堪稱是時代女性對於美國男性權力作惡的檄文，卡羅爾回憶了從少女時代到成名後經歷的每一次性騷擾和性暴力。

「17歲時，一個男孩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刀，把我的頭按在車上，脱下了我的內衣……」

「作家亨特·湯普森，我寫了他的傳記，他其實是那一代中最墮落的人，在熱水浴缸裏用一把長刀割破了我的緊身褲……」

「名單上排15位的是CBS董事長萊斯·穆維斯，我在比佛利山酒店休息室採訪他，結束後他在電梯裏像章魚一樣纏住我，摸了我身上的每一處縫隙……」

卡羅爾又一次無奈地寫道：「我是沉默一代的一員，我們只能一笑了之，繼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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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無論我有沒有尖叫他強姦我都是事實

作為一名寫作者和一名自由女性，卡羅爾在美國有着極高的成就，無數立志從事新聞行業的女孩都以她為榜樣。她在美國中西部印第安納州長大，從小就是個「野丫頭」，騎着自行車走遍全城，14歲就偷偷開車出門。也是那個年紀，她有了寫作夢，家裏訂滿了雜誌。

年輕時的卡羅爾有着超凡的美貌，1967年被評為印第安納大學小姐，後來還榮膺美國啦啦隊小姐，並因此拿到了獎學金。畢業後，她進入媒體行業，專注於記錄奇聞趣事，這樣的寫作風格很受大眾歡迎。她的文章出現在《滾石》《花花公子》中，還能為《周六夜現場》這樣的脱口秀節目寫段子。

「我還記得我負責編輯她的一期文章，是關於一次自由女性漂流之旅」，《戶外》雜誌前編輯蔡斯這樣評論卡羅爾。「文章記錄了一群徒步旅行的女性，在旅途中某一刻，她們一起脱光衣服沿河漂流而下——我敢肯定，這是卡羅爾的主意。」從1990年代開始，卡羅爾更為大眾認知的身份是《ELLE》的兩性專欄作家，她的專欄名叫「Ask E.Jean」，來信者多為女性，會問卡羅爾各種情感話題。

30年來，她向數百萬讀者展示了自己的才華和幽默。2006年9月的專欄中。一位女士向她提問，說自己嫁給了一個看似完美的男人，但很痛苦，丈夫雖然富有，卻不願為他支付面部護理的費用。卡羅爾先是給了這位女士一份自制美容護理的食譜，然後告訴她：找一份工作，結束這段痛苦的婚姻。「現在你會感覺好多了——環顧四周，問問自己：我為什麼要讓這個變態控制我的生活？」卡羅爾說，自己提供的建議只是基於常識。「沒什麼特別的，很多心理治療師寫信給我，說自己研究了許多年但幫不了別人，但有時真的就是常識性的事情，最簡單的建議也會奏效。」卡羅爾的寫作風格，也讓人們質疑她描述這些被性騷擾的場景時是否添油加醋。

作為回應，卡羅爾強調自己在那些文章中一直拒絕使用「強姦」這個字眼，但在法庭上，她依然會對每個字眼較真。「我只是想表達，每個女人都能選擇自己說什麼話，這是我的自由。」就像這次針對特朗普的訴訟，在法庭上卡羅爾被對方律師盤問：為什麼在整個事件過程中，你都沒有尖叫？「我不是一個喜歡尖叫的人」，卡羅爾回答道，「但你不能因為我不尖叫就攻擊我。」「這就是許多女性不願站出來的原因之一，她們總被問為什麼不尖叫——我告訴你，不管我有沒有尖叫，他都強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