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未來】人造肉標籤之爭 吃「肉」打爛齋缽?
近月,巴西亞馬遜熱帶雨林火災嚴重,令人們亦再度關注當地毀林有助增加土地養牛以輸出牛肉的問題,進而反思人類對肉食無止境的需求所帶來的危機。被視為傳統肉類替代品之一的實驗室製人造肉近年愈見多元化,從漢堡扒延伸至牛扒、魚肉甚至乳製品,更被視為紓緩畜牧業對環境損害的方法。在這些植物或動物細胞製成的人造肉能普及之前,對傳統業者或消費者的一大問題是:到底它們算不算是「肉類」?
承接上文:【科技.未來】技術障礙重重待破 人造肉真的比傳統環保?
即使人造肉能解決技術難題並大規模生產,要真正面世仍要過監管一關。今年3月,美國農業部(USDA)與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宣布監管細胞肉的框架。農業部負責監管食物處理、標籤和分銷;FDA負責調查和安全檢測。協議雖然概括了機構各自負責的議題,以便進一步定下指引,但這監管框架卻仍在食品標籤這重要問題上留白。
當人造肉業者以「潔淨肉」來稱呼自己的研究,被暗示不潔的傳統畜牧業者自然向監管機構施壓反擊。內布拉斯加州獨立畜牧者(ICON)主席Jim Dinklage說:「肉這個字,意思應該是來自活的動物的產品。」美國國家畜牧者牛肉協會(NCBA)前主席Kevin Kester更為強硬:「我喜歡叫它做假肉……我去過的所有地方,100%生產者都希望我這樣說。」去年,NCBA去信農業部表示:「細胞培養肉生產者必定不可被允許使用『牛肉』或任何與傳統牲畜生產過程相關的命名方法。」
美國密蘇里州去年率先立法,限制「肉類」字眼只能使用於「牲畜或家禽畜體的任何可食用部份」。Kester自然甚為支持:「有人告訴我,將會有其他州份同樣嘗試釐清如何定義肉類。我們希望雙方在行銷和安全檢測上都能做到公平。」這似乎是想魚與熊掌兼得:既想細胞肉受到跟傳統肉一樣的規管,卻又不希望細胞肉被稱為肉類。現時美國已有24個州的畜牧業者提出類似的禁用「肉類」標籤法案。
美國全國牛奶生產者協會(NMPF)傳訊高級副主席Alan Bjerga認為,「合成」才是對這類人造食品的適當標籤:「按定義它們不是牛奶,牛奶不是這樣生產的,也不是這種成分。」他質疑,實驗室製奶或許比傳統牛奶較少維他命和礦物質:「我們希望消費者清楚知道,它們營養價值不一樣。」
現時未知會否就人造肉設下新定義。根據FDA《食物法典2017》,「肉類指的是用作食用的動物獸肉,包括牛、豬、羊或山羊及其他可食用動物的已分割獸肉,除了魚、家禽和野生打獵動物」。牛奶的標準則是「完全由一隻或以上健康牛隻所取得,不含牛初乳的乳汁分泌」。FDA也列明雪糕必須含有不少於10%的牛奶脂肪;Perfect Day的卻完全沒有,只含椰子油和葵花籽油,因此標籤只能標示為「冷藏乳類甜品」,不能以「雪糕」稱之。
Perfect Day就把用來製奶的酵母、真菌、細菌等微生物冠以「微植物群」(microflora)的名稱,來避開使用「實驗室製」、「人工」之類的稱呼。Pandya解釋:「我們嘗試探索如何在植物替代食品業以外起一個新的稱呼,素食者能吃但又不是來自植物,既是動物蛋白又不是來自動物。」不過,這些法律定義有可能隨人造食品崛起而改變,FDA去年9月宣布正「考慮把食品身份標準現代化的途徑」,包括乳製品。
在這場爭議中,有些細胞肉公司比較溫和,例如Memphis Meats產品及監管副主席Eric Schulze視公司產品與傳統肉類為互補關係:「我們視自己為另一選擇,而非取代(傳統肉類)。」 Toubia也說不欲完全取代傳統牲畜養殖:「我們不反對傳統農耕。今天的問題是,密集式的工廠化養殖十分低效和造成嚴重污染,也損害了人與動物的關係。」 Selden則反問怎樣區分自然和人工:「每間大型釀酒廠都在後台有一間潔淨的小房間,裏面有人穿上白色實驗袍,他們卻不是在『實驗室製』啤酒。我們卻因為某些原因被叫作實驗室製魚。」
GFI與豆腐製肉商Tofurky、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動物立法保護基金(ALDF)等試圖推翻密蘇里州的法例。GFI政策總監Jessica Almy指該法例「荒謬」,「法例背後的想法是令植物肉變得較不吸引,令培養肉推出市場時較不利。」公益科學中心(CSPI)監管事務副總監Sarah Sorscher認為,沒有足夠證據顯示消費者會被替代肉公司的標籤誤導:「到底用不用肉這個字眼,真正和更大的議題是傳統肉類業界對這些新產品甚為擔心。他們的法案似乎不是想解決市集內的問題,而是想杜絕競爭。」
上月中,消委會驗出市面有素食實含動物基因,消委會宣傳及社區關係小組主席陳錦榮形容這是「打爛齋缽」。細胞肉又會否打爛茹素者的齋缽?對於一般素食者而言,英國素食學會對英國廣播公司(BBC)明言:「任何減少動物受害(方式),我們都表示歡迎,但我們不能支持潔淨肉,因為生產過程仍然使用了動物。這些產品包含從動物而來的起動細胞,它們不是素食。」
吃「肉」打爛齋缽?
一些有食肉禁忌的宗教也有就此進行討論,例如猶太教拉比(Rabbi)Yuval Cherlow對《華爾街日報》解釋:「有些拉比會說它仍然是肉,因為最初用到的細胞是從肉而來,所以複製出來的都是肉。有些拉比會說—而我也同意—當它已經與原本的細胞相距甚遠,它已經不再是肉,是一種人造物,你如何稱呼它都可以,但它不是肉。」
那麼,他們是否願意食細胞肉與飲牛奶?又可不可以吃細胞生產的豬肉?Cherlow預期其他拉比會較委婉地說「可能你是對的,但最好不要冒這風險」,「然後叫人不要與芝士一起吃,但可以作為一種潔食(kosher)來吃。」
Cherlow本人主張吃實驗室製豬扒,認為不會受到上帝指摘:「《聖經》第一章就說我們是依據神的形象創造,其實這是我們的責任。我甚至會對另一派的人說,我們必須吃,以保護這世界、養活世上不斷增加的人口、減少污染或達致其他好的目的。這是我們責任的一部份。毫無疑問,我們不只獲允許吃細胞肉,還必須這樣做。」
假設人造肉能成功大規模面世,單是盡這種程度的個人責任,氣候變化是否就會輕易緩和?這或許需要審視到底我們的社會如何看待創新科技。美國雪城大學地理教授Matthew Huber對《Vice》表示:「我認為我們的確需要某程度的創新,但在現今社會,創新只狹窄地被利潤所引導,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只問什麼創新可以令私人投資者賺錢。」這種態度將一定程度左右應對氣候暖化的決心。澳洲紐卡斯爾大學商業教授Daniel Nyberg直指,科技創新現時正為經濟而服務:「基本上,我們正嘗試從物質上重塑地球,這樣我們就毋須重塑經濟。」
所以,儘管波士頓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Charles Derber同意科技創新必然有其好處和必要,但也批評它很多時只是作為一個熱門政治關鍵詞,扼殺了有關經濟制度和氣候變化的檢討:「創新,在我看來,是一個合法化的語言,否定了對於處理氣候變化十分重要的結構力量。若你說『我們會藉創新找到出路』,其實你不只是在說經濟基礎結構能與解決氣候變化兼容,也在說這就是最好的方法。這是一種危險的論述,因為這不只強調科技為解決方法和問題的基礎,也會引導人深陷於這問題源頭的經濟系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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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自第178期《香港01》周報(2019年9月2日)《吃人造肉可救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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