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節｜中國武術中的女性宗師　明清後社會環境如何推動女性武術

武術界，一般給人的印象都是男性居多，女性也只和防身術等拉上關係。這究竟是事實，還是純屬坊間的刻板印象？藉著「三八婦女節」，【武備志】便粗略介紹一下中國武術中的女性宗師以及當時的社會背景。

女性氣質

翻查典籍，早在清代以前，便已經能夠見到一些關於女性武術家的文字記載。其中一個著名例子，是南宋年間的紅袄軍將領楊妙真。她所留下的楊氏梨花槍，雖然去到明代中葉時期就近乎失傳，但其影響力卻遍及後世整個武術界。戚繼光創編的「槍法二十四勢」，便吸收了不少楊家槍法的精華。而明代另一位武術名家程宗猷，亦非常欣賞楊家梨花槍法。他曾在其著作《秘本長槍法圖說》中，詳述過「梨花」之意（詳見《真正的楊家槍法》）。

 由此可見，女性從沒有在中國武術的歷史長河中缺席。然而無可否認的是，相比於男性武者，女性武術家的社會定位確實較為含蓄。她們對武術發展的意義，毋寧更像是一種價值形式，即所謂女性獨有的陰柔氣質。老子的《道德經》便多次用女性的形象，去闡釋自然、柔和的道家思想。例如第6章「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牝」意指雌性鳥獸）、第28章「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等。同樣理論也出現在《孫子兵法．九地篇》，其中有一句「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也是用女性去形容入靜的狀態。

 後世的內家拳術，不少都借鑑了老莊思想，自然亦會有類近女性特質的拳論。先前便提到過，黃宗羲的《王征南墓誌銘》將「以靜制動」、「後發先至」列為內家拳的最重要元素。武式太極拳宗師李奕畲（1832—1892，武式太極創始人武禹襄之嫡傳弟子，著有《五字訣》），也把「靜」放在練拳的第一要素。武術研究學者王廣西先生，則在其作品《功夫：中國武術文化》中，把「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視為練武人的共同難題之一。凡此種種，都間接令女性特質長期在武術界裡佔據特殊位置。

女性武術家抬頭

女性以獨立身份行走於武術界，要去到明末清初。詠春師祖——五梅師太的傳奇故事，也是在這段期間開始盛行於武術界。據聞五梅師太某日在山中看到蛇鶴相鬥，於是得到啟發創出一套短小緊湊的拳法。後來她將這門拳法傳予少女嚴詠春，詠春拳便因此得名。

除卻詠春拳，廣東福建的地術犬法及白鶴拳法，都是奉女性為師祖。地術犬法又名「狗拳」，屬地趟拳一類功夫，相傳由福建白蓮庵的四月比丘所創。該拳透過模仿狗的翻滾動作，研制出許多獨特的地面纏鬥技術，希望借此彌補男性與女性間的體力差距。

白鶴拳法，則是傳自泉州女子方七娘。方七娘自少追隨其父方種學習少林拳法，某日在崖邊見到白鶴飛天時的神態後，決意將之與拳法融洽，最後創出了白鶴拳。與詠春拳相類似，白鶴拳都是埋身短打功夫，不過卻多走抖勁。白鶴拳及後成為了南拳一大派，更分出了飛、鳴、宿、食、縱等幾大支流。

社會動盪下的女性武術家

女性拳師能在清代年間湧現，大底可以歸納成兩大原因，首先是中國武術的整體發展趨勢。經歷過多代人的研究整理，中國武術不管在理論還是傳播方面，都在清代去到空前盛況。《拳經捷要篇》、《劍經》、《二十四拳譜序》等經典武術著作，便是在明末清初這段時間寫成。在這樣一個質量俱兼的氛圍底下，為數不多的女性武者亦能獲得提升及傳播自身武技的機會。

其次，在清末的社會動盪衝擊下，也使得民間對武術的需求大大提高，結果令女性創編的拳法也受人重視。香港白鶴拳李剛師傅在考證白鶴拳歷史後表示，白鶴拳和詠春拳皆可追溯至早期洪門（著名反清組織，及後轉化成社團，一直存在到新中國建立）。足見社會亂局，對女性武術（或所謂帶有女性氣質的拳術）的傳播作用。

事實上，這點可從民初的武術發展得以印證。民國年間，因應著「強國強種」的民族願景，軍政精英主動牽頭宣揚國術，國術館如雨後春荀般遍地開花。而各級學校也相繼開設了武術班，其中便包括女子武術班。在現今的互網聯網上，依然流傳一段三十年代的湖南國術匯演影片，當中可以看到長沙女子小學的團體操，以及由湖南國術館女生表演的「八式拳」及「少林拳」。而在1928年及1933年的兩屆國術考中，也設有了女子散手項目。孫氏太極拳宗師——孫劍雲（1914—2003，「虎頭少保」孫祿堂之女），據報亦曾經在1931年隨父親前往江蘇國術館任教。

至於在南方，黃飛鴻之妻莫桂蘭（1892—1982）本身是正宗莫家拳傳人，在丈夫嗣後移民到香港定居，並在灣仔告士打道開設「黃飛鴻國術社」教授武術，之後到筲箕灣「黃飛鴻健身學院」任教，最後亦在香港身故。

結語

這批女子武術家，因為時代洪流的衝擊而四處飄泊；但亦是因為時代，她們的能力得到了武術界認同，在武術界開創了一番境象。

回到當下，縱然社會已經比以前開明進步，但對女性束縛亦並未消失。另一方面，跨性別與不同性傾向的運動員也持續處於弱勢，這點實在值得大眾深思。當年的女性拳師，耗盡畢生時間，終在傳統社會打開了一絲缺口。然而半個世紀過去，我們又有沒有真正承傳到她們的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