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術】《龍之忍者》：八十年代港片對忍者之想像
港日合拍電影，早於1955年已有邵氏與日本合拍《楊貴妃》，但當年香港引進日本片商，只為學習對方的拍片技術，據說邵逸夫曾買了二百多部日本武士片給公司旗下導演學習，未幾打造出胡金銓《大醉俠》、張徹《獨臂刀》等靈感來源自武士片的新派武俠片。七十年代末，新派武俠片息微，成龍以小子形象的喜劇武打電影開始(筆者以「武打片」稱之，因為當中仍否有「俠」之元素可以爭議)，踏入八十年代，港產喜劇武打片除了繼承小子元素外，再一次嘗試與日本合作，並建構自己的日本武者形象，這便是今次介紹的作品《龍之忍者》(1982)。
《龍之忍者》片頭曲，已出現日本忍者(經過設計)的武技。
讓筆者先簡介一下《龍之忍者》製作背景和劇情。1977年吳思遠和袁和平在拍攝《蛇形刃手》和《醉拳》大收後，吳思遠希望再發掘一個類似成龍傻小子形象的武打新星，於是找來美國華僑李元霸重現成龍小子形象(吳思遠希望藉李元霸懂英文打入荷里活市場)，並邀請當時人氣紅遍港日，曾習極真空手道的真田廣之，由元奎執導，元奎和孟海擔任武術指導，拍攝以日本忍術對戰中國功夫的故事，最後電影獲提第二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動作指導。
《龍之忍者》講述德川家康時代，日本忍者玄武(真田廣之 飾)為報父仇，不惜得罪日本的武士集團，並越洋來華尋找殺父仇人福伯。男主角孫靖(李元霸 飾)為人好抱打不平，自少視磨鏡人福伯為父親，卻不知福伯背景。後來玄武出現，李元霸始知福伯為日本逃亡至中國的忍者。後來玄武查證福伯並非殺父仇人，反而是先父摯友，福伯只因為戰敗膽怯而逃往中國。福伯最後服毒自殺，玄武斬下他首級送他最後一程。孫靖一度誤以為玄武殺害福伯，後來查清事件，二人成為朋友，並一同對付片尾出演的大反派神打師傅(黃正利 飾)。
對日本武者形象的建構
香港武打片，因地利和歷史因素原因，經常有日本武人的角色出現。在早年關德興版的黃飛鴻，拍攝時間雖然在抗日戰爭完結不久，反而並無任何反日或醜化日本人的角色出現，六七十年代新派武俠興起，這些作品本來是參考了黑澤明等武士電影，宣揚一種糅合了中國俠義和日本武士的男兒精神，但明顯摒棄了日人角色出現。當時要從電影瞭解日本武者形象，港人只可以看進口的日本電影。直到李小龍電影的出現和電視台流行《霍元甲》、《陳真》等劇，日本武者再次於香港影視媒體登場，這次是以負面、侵略者的形象出現在觀眾面前，要由中國的武者將其打倒為故事作結。
坦白說，《龍之忍者》繼承喜劇功夫電影的路線，本身是以嬉皮武打形式娛樂觀眾，當中主角雖然都如一般武俠片主角心地善良，好打不平的古道熱腸，但卻帶點傻氣滑稽，電影主軸也不是以探討嚴肅主題，可說是純粹的商業片。
但故事以中日武者由互鬥到合作的發展，除了要展現兩地武術文化外，大玩文化差異橋段是在所難免。因此有些忠於或有違歷史的情節都也有發生。例如，片中的日本忍者形象，沿用了五十年代以後日本本身自己在媒體和漫畫小說中的形象，忍者懂飛簷走壁，隱身循地來執行間諜任務(1)，這些違反現實物理的奇怪功夫，以獵奇方式呈現給觀眾，除此以外，現實中的忍者是要保存生命偵查情報，而不會動輒主動上陣殺敵。
另外一面，玄武和福伯的角色又體現出日本武士精神，玄武為父報仇、福伯因為逃避戰敗自責自殺、玄武不忍福伯因毒痛苦揮刀了結他的生命、玄武與孫靖和解而產生二人的手足之情(「仲間意識」)(2)，武打片仍然走男性合作情誼，但以嬉皮滑稽取代本來那份浪漫悲壯。還有一些細節，例如玄武為武士刀塗粉保養，忍者如何運用手裏劍/撒菱、鐵爪、忍刀和爆竹彈等都在片中出現，在視像不普及年代，是少有的對日本武術用具的呈現。
《龍之忍者》孫靖對玄武。
經典的武打情節
《龍之忍者》劇情對筆者來說反駁之處甚多，但武打情節的舖排精彩，難怪當年獲提名最佳動作指導。經典對打有以下數幕：
第一幕孫靖雙腳踏高蹺(大約影片10分鐘)，混入節慶巡遊，教訓生事的惡霸；另一幕(大約影片25分鐘)，孫靖與玄武在一堆疊起的檯子上，翻來覆去大戰玩神打梁公子，這些動作場面舖排，明顯沿用京劇的把子功和桌子功。武術指導孟海和元奎習京劇出身，那年頭的港產動作片演員和武指全由京劇出身，明顯在動作設計上引入京戲的武打場面。這類以檯椅作道具的動作場景設計，讓主角穿插來回、過翻躍騰，是當中最具代表之作。
最後一幕孫靖和玄武大戰神打師傅，混入一些迷信和「無厘頭」的內容。練了神打的小兵刀槍不入，但卻只防中國刀而不防玄武的武士刀、神打師傅用一個罕見的負重圓球作為兵器打得兩主角叫苦連天(現實中筆者相信無法合理拿握)、片末孫靖施以詭計，以一些春宮圖給神打師傅看，破其神功。雖然不合情理，但作為嬉笑武打片來說，以這些「不合邏輯」作結又似乎意料中事。
桌子功一幕見上述視頻1:00左右
演員個個打得
《龍之忍者》大小演員均為武壇出身，是當年著名武打影星。片中主角李元霸曾習多種拳術，後來自創「實戰拳」(3)。真田廣之自幼習空手道、柔道和劍道，師承日本動作影星千葉真一。片中第二反派，飾演要殺玄武的日本忍者頭目為權永文，美籍韓國人，5歲習武，擁有跆拳道、合氣道和劍道高級段位資歷，亦在日美兩地教授武術。大反派演員黃正利，是日裔韓國人，跆拳道高手，早年教授跆拳，70年代給介紹入香港電影圈，活動於七十及八十年代初，有「功夫片歷史上最偉大腿技大師」之稱。
黃正利近年的教學片段。
參考資料：
(1) https://www.nippon.com/hk/views/b02325/
(2) http://www.iso.cuhk.edu.hk/images/publication/newsletter/518/html5/#4
(3) https://news.sina.cn/2015-12-01/detail-ifxmhqaa9736953.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