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那黑色的身驅 深藏著不安與恐懼
報章近日有則報道：一名香港婦人攜同兒子乘搭地鐵，一對黑人母女坐到他們旁邊，婦人即以紙巾掩住口鼻，並露出嫌惡表情，涉嫌歧視。單憑婦人的舉動，很難斷定她歧視，然而，如果說香港人中有不少歧視黑人，我不會感到奇怪。某專欄作家就毫不避忌地稱美國總統奧巴馬為「小黑子」，我也認識一位「高級華人」，丈夫乃耶魯大學博士，第一次跟我見面便坦言如果女兒愛上黑人，她一定反對！
這些事情令我想起 Ta-Nehisi Coates 的《Between the World and Me》，這是美國去年夏天的暢銷書，寫的正是黑人受歧視的個人經驗及感受。作者可說是「高等黑人」，畢業於有「黑人哈佛」之稱的侯活大學，是著名的作家和記者，還獲頒麥克阿瑟獎（俗稱「天才獎金」）。然而，像他這樣背景的黑人，在美國仍然躲不開歧視，例如在公路被警察截停時可能受到的粗暴對待。作者在書中從各個方面反覆描述的一位朋友Prince Jones，正是沒有犯過任何罪卻被警察槍殺的「高等黑人」。
這本書的形式是作家寫給他兒子的信，但語調和內容都十分沉重，讀者也許會問，對一位十四歲的少年來說，會不會太過了？然而，這形式可與其中一個主題配合：美國黑人應該從小便意識到自己「那黑色的身軀」（「the black body」是書中的重要概念）所載負的歷史重擔，以及隨時會帶來的種種屈辱和傷害，意識得愈早愈好，因為那是美國黑人生存必需的心理訓練。
作者寫自己的童年和成長過程，好給兒子借鑑；他的文字功力極高，敍事中滲透了深刻的情感，令人動容。讀者最容易感受到的，是作者身為黑人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的不安全感和恐懼，這個閱讀經驗，相信讀其他討論美國黑人受歧視的書是不會得到的，也是我推薦這本書的主要原因。另一方面，作者表達的還有幾分可形容為「怨毒」的情緒，令讀者警惕到他可能有點偏頗。事實上，作者似乎完全無視黑人在美國所受的對待在過去數十年已有明顯改善，雖然路仍漫漫，那黑色的身軀依然隨時會帶來屈辱和傷害，但怨毒是不會對進一步解決問題有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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