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疫情|95後的告白:我在「四葉草」方艙做義工 不敢告訴爸媽

撰文:外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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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瑋回家的時間又推遲了。和他住在同一公寓的陽性患者都陸續拿到了出艙通知,唯有國瑋的核酸結果還沒出來,只能繼續留在方艙。有網友和他開玩笑:是不是工作做得太好了,捨不得把你放走。國瑋是內蒙古人,95後,大學畢業後來到上海創業。確診之前,他就在居住的小區裏做義工。4月9日確診後,他被帶到由國家會展中心改造的方艙隔離。在方艙,他再次報名成了一名義工。

不論是在公寓當義工被感染,還是進方艙又要當義工,國瑋都沒敢告訴父母,只是私下和表哥溝通了。怕家人擔心。國家會展中心是目前啓用的最大方艙,一個區就有上千人。他每天要送幾千份盒飯,卻是最後一個吃;還要引導新患者,協助流調,安撫情緒不佳的患者,經常忙到凌晨。

在醫護人員已經超負荷工作的情況下,義工們的存在,是努力讓所有人都生活得更舒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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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他的自述。
 
被安排到「主場」隔離 比普通患者晚兩小時吃飯

4月9日,我感覺我可能「中招了」,鼻塞、喉嚨痛、偏頭痛,還有點鬧肚子。鄰居們的核酸都出了結果,唯有我的還沒出來。很快,我的健康碼紅了,疾控中心打來了確診電話,通知會在一到兩天內把我送到方艙隔離。恰好在這一天,我看到新聞上説,國家會展中心——上海目前最大的方艙醫院啓用了。我是動漫遊戲行業的從業者,國內很多大型動漫展都是在國家會展中心辦的,所以我對這個地方比家還熟悉。 當時我就祈禱:希望我能去這裏吧。巧了,10號凌晨,我真的被安排到了「四葉草」。

我和朋友開玩笑,説自己成為了最早來ComiCup(上海動漫同人展)的社團,「攤位」在4.1館C2-05區120號,歡迎大家來玩,這是網絡信號最好的一屆。 因為是凌晨兩點多到的方艙,我先睡了幾個小時才做的患者登記,然後立刻去報名當義工了。在方艙當義工的要求不高,基本就是沒發燒、沒咳嗽就行。這些天下來,最忙的就是運送和派發物資。義工的作息時間要比普通患者少。每天早上六點左右發早飯,所以要比大家起得早。我們合作推車、遞飯,一個區一天要派送早中晚盒飯至少2400份,伙食充足,能吃的可以領兩份。發飯、領飯一次差不多要兩小時,我們一般都是最後才吃上飯。

此外我們還要統計核對糖尿病人、老幼等人群的數據,方便後續為他們準備特殊的餐食。
説實話,方艙的餐食待遇在目前的上海算是很不錯的。開個玩笑,作為義工小組長,我們在餐點面臨最大的難關,是和隔壁區的義工們「競爭」運輸工具。因為大家義工都挺充足的,反而導致運送盒飯的小車不足。所以為了讓兩邊的患者都儘快吃上飯,我們必須要加快速度派發。

最大的問題是找不着床

義工晚上也睡得晚。方艙隨時有可能拉來新病人,我們要及時響應,給他們分類,一般是男性一組、女性一組、同公司的一組、一家的一組。然後再依據分類安排床位。之後要給他們做流調、協助核酸,一整套下來四五個小時都打不住。 偶爾有烏龍發生。有一天凌晨收到消息説會來新病人,我們十來個人起床去門口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等到人,就回去睡覺了。還好這樣的事只發生了一次。

我們這個方艙遇到最多的問題,是找床。每天在義工群裏,大家説的最多的就是「我這有個走丟的」。我們這個方艙住了四五千人,光我們這個區,就有一千五六的樣子。所有的床位又是統一裝修的,幾乎一模一樣,你沒點高區分度的自我改造,還真很難找到路。所以不少人離開了自己的床,就回不去了。十多個人在相似的地方打轉,場面有點滑稽。更離譜的是,有隔壁區的患者跑到我們區來找床了;還有人不僅連自己是幾號床不記得了,大概的方位也忘了。所以如果大家被安排到了國展方艙或者其他特別大的場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給自己的床號拍個照,記在手機裏。這樣即便走丟了,好歹能喊義工幫你一起找。雖然想了很多辦法,但迷路這個問題至今沒能得到徹底解決。畢竟每年的同人活動上,不管來多少次,照樣有人找不着方向。

有人刁難 但大多數都支持

方艙裏確實有不配合義工工作的情況出現。比如哄搶盒飯,其實人人都有,真沒必要搶。我們耐心解釋一下,大多數人就散掉了。隔壁區遇到過一次比較嚴重的。有個大爺一直問我們當義工有沒有錢拿,説了沒有之後,他就攛掇我們去要錢。後來又因為義工沒有從自己那個方向開始派送物資,大爺再次和人吵起來了。不過這樣的人還是少,大多數人都不吝嗇一句「謝謝」。説實話,你問我有沒有特別感人的事,其實我想不出來。我不覺得當義工是件多了不起的事,作為共青團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應該的。即便是等到深夜,聊聊天時間也就過去了。比較有感觸的是前幾天看到一個義工媽媽帶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派送物資,當時心情還蠻特別的。我覺得有這樣的人,疫情沒什麼不可戰勝的。

義工團隊裏有個戴眼鏡的徐大哥,説是大哥其實按年齡來説叫大爺更合適。雖然年紀大,但非常積極,有任何突發事件或是需要協助的,他都是有叫必到。我一般看到有人響應了,就先不去了,但徐大哥每次都會到。這次他轉陰之後,還好幾次申請留下來繼續當義工,但被方艙駁回了,讓他回家。老徐大哥回去也面臨着物資緊缺的問題。這麼多天都在方艙,他家裏也沒有米油菜了。我就把從家裏帶來的一些乾糧都給了他,他推辭了好久,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希望街道可以多關心關心剛從方艙出去的人。因為不在家,他們往往錯過了物資的發放,需要補充很多必需品。

其實前幾天我還挺焦慮的,熟悉的人都陸續出艙了,現在第一批義工只剩下我一個人,多少有點孤獨。但説到底,人還是想家。有一位女士好像是得到了不太好的消息,接電話的時候哭了。我和醫生馬上就過去,一要安慰這位女士,二要安慰圍觀的群眾。雖然自己心裏也在擔憂,但還是要把工作做好,畢竟這麼多有需要的人都圍繞在身邊。

「四葉草」在方艙裏總體條件其實是不錯的,亟待解決的是廁所的衞生問題。一萬人共用十幾個廁所,壓力可想而知。 再加上廁所外面是一排水池,用水量大,地上也經常濺得到處都是。特別希望廁所這一塊之後能有更好的管理辦法。

昨天我的名字終於出現在了出艙名單上,又被評選為優秀義工,我心裏長舒一口氣。終於要卸任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