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為何沒有加入BRICS？

不久前的8月24日，在南非約翰內斯堡舉行的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五次峰會上，南非總統拉馬福薩宣佈，阿根廷、埃及、埃塞俄比亞、伊朗、沙特阿拉伯、阿聯酋已經正式加入金磚國家，並將於2024年1月1日生效。這是金磚國家自2011年南非加入後的第二次擴容，也是規模最大的一次擴容。從此，「金磚五國」（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變成了「金磚十一國」。

金磚國家會議後，一個訊息引起了越來越多的國際關注——此前曾被關注的印尼，此次未能加入金磚國家組織。作為東南亞大國，作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伊斯蘭國家，印尼近年在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方面的成就有目共睹。如果印尼加入金磚國家，對這一多邊組織將會是一個很大的助力。安邦智庫（ANBOUND）的研究人員認為，在當前世界錯綜複雜的地緣政治形勢下，印尼加入或者不加入金磚國家組織，都是一件不可忽略的頗具影響力的事件。

為什麼印尼此次沒有加入金磚國家？

對此問題，媒體報道的分歧很大。對於印尼未加入金磚國家的原因，中國官方媒體基本沒有什麼報道，但中國的網絡自媒體則有很多說法和解釋：一種說法稱，印尼提出了加入申請，但印度和巴西對此持反對態度，因為擔心印尼可能對其地緣政治地位構成威脅。還有一種說法稱，印尼未入金磚國家的原因與美國相關，金磚國家組織帶有「反美」和「去美元化」的標籤，而印尼在金磚峰會期間與美國進行了深度接觸，這使得印尼在金磚國家組織和美國之間難以取捨，結果無緣加入金磚。

不過，這些說法都帶有一些自媒體的想象，是一種嚴重「注水」的訊息！還是看看印尼官員和印尼媒體自己的說法吧。

《雅加達郵報》在9月4日刊登了印尼智庫登加拉戰略研究機構（Tenggara Strategics）的專文，分析印尼未在此時加入金磚國家的原因。分析稱，印尼作為世界第16大經濟體，完全有資格加入金磚國家，印尼與金磚國家也有許多的共同目標，包括建立更公平的全球經濟秩序、擺脱對美元的過度依賴。據文章透露，印尼政府在今年7月份曾討論過是否加入金磚國家，不過印尼外交部長勒特諾（Retno Marsudi）與財政部長英卓華（Mulyani Indrawati）雙雙反對。

文章引述消息人士指出，兩位部長認為，金磚國家成員國之間缺乏團結，如印度和中國之間存有邊界衝突，俄烏開戰後加入與俄羅斯並列的組織「也是一種負擔」，可能會讓印尼被視為結盟特定的政治集團，並與印尼強調「自由、積極」的外交政策產生矛盾。經濟因素也是考慮的原因之一。有印尼總統身邊人士在受訪時表示，由於印尼人口眾多，金磚五國將受惠於印尼的加入，但印尼不會從中獲得太多好處。因此，印尼最後並未反饋申請意向書，也沒有宣佈要加入金磚國家。

印尼總統佐科·維多多在金磚會之後發布的一個視頻聲明，證實了上述報道。8月22-24日，佐科應邀出席了在南非約翰內斯堡舉行的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五次會晤。對於此前有報道稱，印尼希望加入金磚國家，但沒有被接受，佐科維多多表示，不存在申請加入的事實，印尼並未提交加入金磚國家的申請書。佐科說：「印尼與金磚國家成員關係非常好，特別是在經濟領域。我們仍在考慮加入金磚國家，但不想操之過急。應該先進行研究。」

情況很清楚了，實際上，印尼此次拒絕了加入金磚國家組織。

安邦智庫的研究人員注意到，與印尼拒絕加入金磚國家不同，印尼對於加入「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即「經合組織」）充滿了興趣與期待。據登加拉戰略研究機構的分析，與其他新興經濟體不同，印尼正在走自己的路，目前認為加入「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最符合其國家利益。OECD由38個富裕國家組成，主要來自西方世界，如果成功加入，印尼將成為繼日本、韓國之後的第三個亞洲成員國。要指出的是，印尼的這種期待，也為西方發達國家影響和拉攏印尼提供了新的槓桿——OECD。

從印尼的角度來看，印尼此次婉拒加入金磚國家，符合印尼自身的國家利益和地緣政治策略。作為一個正在上升的發展中大國，印尼在地緣政治博弈加劇的時代，一切考慮都要基於其長遠的國家利益。

公開數據顯示，在金磚國家組織擴容後，金磚十一國的總人口為36.8億人，佔世界總人口的46%；總面積4818萬平方公里，佔世界197個國家陸地面積的36%；2022年GDP總量為29.2萬億美元，佔全球GDP總量的29%。不過，即使在擴容之後的人口、經濟影響力增大，金磚國家仍是一個帶有強烈「南南合作」色彩的多邊組織，其參與者都是發展中國家，其對成員國的經濟影響仍然有限。此外，在地緣政治主導的世界裏，即使是追求不結盟的多邊組織，也被不同程度地打上了地緣政治的烙印。

在此背景下，儘管印尼與金磚國家有許多相同目標，但印尼仍然擔心金磚國家正在轉變成「以中、俄為首的反西方集團」，走向還有不確定性。此外，金磚成員國都各自面臨重大經濟問題，人們對金磚國家能否推動全球經濟改革仍存有疑慮。從印尼的婉拒加入可以看到，金磚國家雖然此次有了顯著擴容，但其綜合影響力仍然不足，即使對發展中國家來說，吸引力仍然有限。

中國是金磚國家組織的創始成員國，金磚國家在全球地緣政治與地緣經濟框架下面臨的挑戰，中國可能面臨得更多。如果中國希望顯著強化金磚國家組織的影響力和吸引力，這將是一場比「一帶一路」挑戰和困難更大的任務，能否完成、能否實現目標，都將面臨極大的不確定性。在美國的國家安全首要戰略調整為遏制中國崛起、應對中國挑戰的背景下，中國肯定會盡可能地利用好一次多邊與雙邊平台來「對沖」美國發起的圍堵。

但中國需要清醒地看到，在以國際多邊組織為代表的全球政經生態中，以「對抗」為主的政策往往難以達到目標，以「開放」為主的策略則具有更強的競爭力。中國不可能以永遠停留在發展中國家陣營為目標，也不可能永遠只與「南南國家」打交道。中國還是要堅持過去四十多年來檢驗過的正確道路，以持續的對外開放、廣泛的對外合作，去體現全球化所代表的發展趨勢。

最終分析結論：

印尼婉拒加入金磚國家組織是頗引人思考的國際現象，它顯示了在地緣政治博弈主導的國際社會里，發展中大國都會基於自身利益來決定如何參與國際多邊組織。這從一個側面也反映出，金磚國家組織的影響力、代表性和吸引力，仍然處於相對邊緣的地位，仍然是一個相對脆弱的國家組織集團。

本文轉載自安邦智庫每日經濟專欄第699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