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倫訪華：「最後的鴿派」難以逆流

本港時間7月3日，中美兩國的財政部都公布了美國財長耶倫（Janet Yellen）將在7月6日至9日訪問北京的消息，是繼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上月訪華後再有另一位華府高層訪問中國，象徵着去年11月峇里島「習拜會」深化溝通的外交路向已重上軌道。而更具代表性的，可能是耶倫本人的對華鴿派身份。

根據美方較為詳細的新聞稿，耶倫此行將同中國高層官員討論「負責任管理雙方關係、在關切領域上直接溝通，以及合作應對全球挑戰」等重要事項。此前，耶倫本人亦表明希望能藉此行與接替劉鶴主管經濟的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建立個人關係。不過，耶倫此行將會與哪些中方官員見面的具體安排則未有公布。

跟此前布林肯訪華一般，美方官員已作好了期望管理，表明耶倫訪華很可能不會帶來重大突破。其主要論調將不會離開過去幾個月來的那一套，也就是美國不尋求「脫鈎」，而只是要「去風險」。

可談的具體事務

在具體事務上，耶倫很可能會就在中國剛生效的新版《反間諜法》和《對外關係法》對中方表示關切，並對中方此前禁止美國記憶體晶片大廠美光（Micron）參與「關鍵基礎建施」的行動表達不滿。後者被認為是中方對於美國半導體對華出口限制的針對性報復；《反間諜法》對於何謂「其他關係國家安全和利益的文件、數據、資料、物品」定義不明，則引起西方商界擔心；而《對外關係法》明確中國有權對他國長臂管轄作出反制，也明顯有警示美國之意。

同時，在反華已成共識的華府，拜登當局也正在籌備推出進一步試圖壓制中國的機制。一是以行政命令實施的美國對外投資審核機制，用以阻止美國資金投入中國的「軍民兩用」科技，諸如半導體、量子計算、人工智能等。二是以長臂管轄方式收緊對荷蘭企業ASML光刻機對華出口的限制。三是收緊去年10月落實的「一刀切」對華半導體出口管制，禁絕Nvidia為避此制裁繼續對華出口而設計的A800和H800「降級版」晶片——這些都主要用於人工智能運算。

耶倫此行亦很可能將向中方溝通相關措施的內容和路向，並希望減低中方的反擊力度。

另外，由於中國在世界各國融資的角色愈來愈重，如何解決目前不少發展中國家的債務問題，也將是耶倫的訪華主題之一。上月，國務院總理李強訪問法國之時，就在新全球融資契約峰會的契機之中與負債累累的贊比亞（Zambia）及其他西方債權人達成了債務重組的協議。耶倫當時也對此表示歡迎。

最後的對華鴿派？

值得留意的是，美國財務部的新聞稿特別提到了耶倫4月在一場演說中提出過的美中經濟關係「三大原則」。其一，為保護美國及其盟友的國家安全利益和保衛人權，美方會採取針對性行動，但這些行動並非要為美國爭取經濟優勢；其二，美國尋求與中國發展健康的經濟關係，培養互利的增長和創新，擴大美國工人和企業的經濟機遇（按：也就是「不脫鈎」的意思）；其三，美方尋求在氣候變化、債務困難等迫切的全球性挑戰上與中國合作。

耶倫的對華「三大原則」看起來似乎正是拜登（Joe Biden）當局的主旋律，但耶倫與拜登政府主流意見的差距早在其4月的演說中表露無遺。

在4月下旬，兩位拜登高官都分別發表了具代表性的對華政策演講。首先是20日耶倫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演說，接下來的就是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27日在布魯金斯學會的講話。

雖然兩人提到的論點看起來都差不多，但他們所強調的重點卻有根本性的差異。耶倫明確提到美國不尋求脫鈎，卻沒有用上被人質疑是脫鈎「舊酒新瓶」的「去風險」；她也強調美國並不是要修改國際遊戲規則，稱美國想要的是「開放、公平、基於規則的全球經濟」，而「正正是這一套國際秩序幫助了中國的經濟變革」；她又表明美中的健康經濟關係對兩國都有利。

相較之下，沙利文在一周之後的演說，卻表明此刻正是打造一個「新華盛頓共識」的時候，強調以政府政策而非單靠市場機制去重建美國工業基礎的重要（按：也就是拜登當局的保護主義傾向），並指出美國要適應一個「由地緣政治和安全競爭定義的新環境」，單純的經濟利益已非制定政策的優先考慮。他更以「中國的衝擊」（China shock）來形容中國的經濟崛起。

過去兩年多，耶倫的鴿派立場確實緩和了華府的部份反華政策，例如不少分析都將拜登當局對於TikTok的長久不作為歸因於耶倫。然而，從拜登去年最終未有聽從耶倫削減對華關稅以壓抑通脹的提議，以至其逐步升級和擴大的制華政策來看，耶倫的意見始終難敵拜登當局以至華府兩黨的主流意見。

耶倫本人的對華鴿派立場，以及她毫無攻擊性的學者形象和平和溫婉的言行舉止，甚至可能是只是拜登當局因時制宜的對華外交包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