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期選舉｜虛幻的「正邪對決」與偽善的民主黨
11月8日中期選舉前的「十月驚奇」（October Surprise），可算是民主黨漫長而痛苦的節節敗退，夏天曇花一現的民望幾乎一掃而空，回到總統所屬政黨幾乎必敗的歷史命運之中。分析普遍認為，選民目光繼續集中經濟，墮胎權等議題則逐漸旁落，使一心靠後者反勝的民主黨人大失預算，不得不在最後衝刺階段打出經濟牌，甚至出動前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等重量級政治名星去領軍批評共和黨沒有抗通脹方略、只懂為富人減稅。
根據FiveThirtyEight的選舉模型，到投票日的前一天，民主黨只有16%機會保住眾議院、42%機會保住參議院，較之於9月中下旬的分別三成和七成勝算，可算是「插水式」下跌。
但從歷史維度來看，民主黨作為總統作屬政黨的預期表現，其實已經不錯。根據《經濟學人》的統計，在1934年至2018年的所有中期選舉中，執政黨平均失去28個眾議院議席和4個參議院議席。從今天的形勢來看，民主黨較差的選舉結果最多大概是「歷史命運的重演」，並不出乎意料之外。
保衛民主的正邪對決？
選舉最後一里路的經濟轉向，卻沒有扭轉拜登（Joe Biden）將選舉定義為「民主保衛戰」的立場。在其11月2日發表、被視為「中期選舉最後一擊」的演說中，拜登一方面藉最後眾議院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丈夫在家遇襲之事批評政治暴力，另一方面則點名「前總統」特朗普及其MAGA共和黨人（MAGA是「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簡寫），指出美國民主正被他們攻擊，呼籲選民群起對抗特朗普及其黨羽有關2020年選舉，以未來選舉的舞弊謊言。
拜登稱：「我們需要以真相對抗謊言，我國的未來正繫於此。」對於特朗普和MAGA共和黨恍惚是一場守護民主的「正邪之戰」。
客觀來看，特朗普的選舉謊言，以至其麾下共和黨候選人對於選舉公正的「機會主義式質疑」，的確是一種在美國出奇地流行的極端邪說和奇怪現象。然而，我們的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般簡單，邪惡在現實中的對立面也不一定是正義。
「正邪之戰」淪為政治工具
本刊此前已有文章解述過民主黨選舉議題「離地」，以至在種族問題上的偏執，如何導致今天的民主黨在特朗普和MAGA共和黨人面前，也不能爭得一次決定性的選舉勝利。
但他們落後今日如斯田地的另一大原因，卻是民主黨人的偽善：他們口中大談「保衛民主」，以勞工和工會階層的代表自許，到最近甚至也批評起共和黨經濟政策的空洞——但人們卻不難看到這些政治言詞背後的表裏不一。
首先，如果民主黨果真是以「守護美國民主」為己任的話，他們早就應該聯合不恥與特朗普為伍的少數共和黨人團結對外，組成支持民主體制、反對選舉舞弊謊言的陣線。但事實上，民主黨人在中期選舉之中卻繼續派員挑戰這些較為「正直」的共和黨政客。
例如在2021年因國會暴亂而支持彈劾特朗普的10位共和黨眾議員中，本年尚能代表共和黨出選的兩位議員如今也分別在其加州及華盛頓州選區遇到民主黨人的挑戰，在加州一側甚至一度有被民主黨候選人踢走之危。爭權對民主黨而言似乎比守護民主更重要。
進一步而言，更讓人側目的是，民主黨一邊大談「民主危機」，另一邊卻在出錢支持共和黨內否定2020年選舉的極端派勝出黨內初選、打擊共和黨溫和派，希望民主黨候選人在正式選舉中能更容易擊敗立場極端的對手。
根據追蹤美國競選經費和遊說活動的非牟利經織OpenSecrets，在共和黨的黨內初選期間，民主黨的周邊政治組織在加州、科羅拉多州、賓夕法尼亞州、伊利諾州和馬里蘭州一共花費近4,400萬美元廣告費去支持極右候選人。根據《華盛頓郵報》的另一統計，民主黨此舉更多加涉及內華達、維珍尼亞、新罕布什爾、密歇根等五個州，共花費約5,300萬美元。
當中，在伊利諾、賓夕法尼亞和馬里蘭三州的共和黨州長初選，民主黨也成功幫助極右候選人勝出共和黨初選。在伊利諾州，民主黨用以支持特朗普欽點候選人Darren Bailey的花費，比Balley當時籌得的競選款項要高上三倍；另外兩州得民主黨廣告支持的候選人Doug Mastriano和Dan Cox，更曾在2021年1月6日國會暴亂前支援特朗普支持者前往首都華盛頓特區，前者更曾因暴亂相關罪名被逮捕、起訴。
在這三州州長選舉中，民主黨候選人此刻的確有極大勝算。但民主黨人竟然不惜賣廣告宣揚特朗普和MAGA共和黨人的主張以爭取選舉勝利，可算是其「守護民主」宣言的最大諷刺。
虛偽不止於守衛民主
除此之外，民主黨的虛偽例證比比皆是。在有助民主黨穩守國會參議院的賓夕法尼亞州選舉中，其留鬍鬚、身穿連帽衫加短褲的「鄰家大叔」候選人John Fetterman，其實是個人到中年還要父母供養的哈佛畢業生。雖然其共和黨對手也不是什麼草根平民，但Fetterman的平民打扮很明顯只是一套「戲服」。當這個現實被選民愈加熟知之後，其聲望已大不如前，如今更輕微落後對手。
在亞利桑那州，民主黨的州長候選人Katie Hobbs同是該州負責選舉事務的州務卿，這個雙重身份就使她有着「球員兼球證」的嫌疑。然而，在選民早已因為特朗普的選舉謊言對投票公正信心不足之際，Hobbs卻拒絕暫停職務避嫌。人們對此也不禁想起民主黨人2018年對現任佐治亞州共和黨州長肯普（Brian Kemp）當年以州務卿身分參選的言殊筆伐——這可算是赤裸裸的雙重標準。
至於選民關注的通脹問題，拜登一直明言此為其要務。但民主黨可以拿得出來的「政績」卻是實質上是氣候政策、藥價政策的《通脹削減法》（Inflation Reduction Act），此法基本上只是以其故意欺矇選民的名字去對抗通脹，實際政策上卻與此刻的通脹問題毫無關係。連民主黨人大概也不知道要如何有效宣傳此法——根據10月底的一項民調，只有不足四成受訪者知道這個拜登兩年執政最大政績之一已經通過了國會。
當然，在票站關門之前，民主黨的選情也仍然有奇蹟般的轉機，例如傾向支持民主黨卻不熱衷投票的年輕選民突然醍醐灌頂而在投票日傾巢而出之類……
但現實中奇蹟寥寥。這次民主黨預期中的敗局，也許是對外大談民主仁義、內裏卻只求政治得分的民主黨人應該受到的政治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