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不信任投票「慘勝」　英國陷入保守黨內戰中的停擺

6月6日，在15%黨內下議院議員的驅動之下，英國保守黨發起了對首相約翰遜（Boris Johnson）領袖地位的不信任投票。經過一整天的繁忙遊說之後，約翰遜獲得211位議員支持、148票反對，成功保住了相位。但其反對票比率高達41%，遠超外界預期。

在投票結果公布後，約翰遜稱這是一個「非常好、正面、無可爭議、決定性」的結果。不過，翌日的英國報章似乎一面倒都不同意約翰遜的判斷，《泰晤士報》和《金融時報》以「受傷」形容，《每日電訊報》稱之為「空洞的勝利」，連向來支持約翰遜的《每日郵報》也沒有配合約翰遜的「勝利宣傳」，將頭條重點指向148位反約翰遜保守黨議員的「自我毀滅」，渲染工黨聯同自民黨（Lib Dem）和蘇格蘭民族黨（SNP）執政的威脅。

雖然在「勝出」黨內信任投票之後，約翰遜在體制上有了12個月的「免死金牌」，不會在短期內再面對不信任動議，不過保守黨有超過四成議員反對約翰遜的事實，已預示着這是約翰遜執政時代告終的開始。

「首相跑馬仔」開跑？

此刻約翰遜面對的黨內議員反對比例，比其前任文翠珊（Theresa May）2018年底遇上黨內不信任投票時的反對比例（37%）還要高。當時在脫歐談判困局之中的文翠珊，雖然捱過了不信任投票的挑戰，卻在半年之後抵不住壓力而辭職下台。而1990年底的戴卓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則遇上與約翰遜今天同等比例的反對票，根據當時黨規需要面對再次投票的挑戰，最終決定請辭下台。

根據「保守黨之家」網站5月的對黨員的民意調查，約翰遜是內閣官員中民望淨值最低的人物；6月6日的一項YouGov保守黨黨員民調也顯示出有42%受訪者希望約翰遜下台。在YouGov的追蹤民調中，約翰遜的支持度淨值為-42%；有超過七成選民認為約翰遜在其「派對門」醜聞中有說謊。

同時，根據YouGov在5月底公布的模型估算，在其定義出的88個現時由保守黨控制的下議院「戰場選區」中，如果選舉即時舉行，保守黨將大失85席。2019年靠着帶領保守黨贏得30年未見大勝的約翰遜，如今已明顯不再是能助保守黨掌權的領袖人物。

跟掛上留歐派「污名」的文翠珊不同，約翰遜此刻在黨內並沒有明確的首相/黨魁政敵。未能集中力量的反約翰遜派系竟然能夠達至超過四成反對票的結果，這本身就已重創了約翰遜的威信和管治能力，更促成了黨內人物開動「首相/黨魁跑馬仔」的機器，可能會抹去約翰遜尚無明確替代人選的優勢。

未完的挑戰

目前，「前大熱」財政大臣辛偉誠（Rishi Sunak）在英國面對通脹、生活開支壓力和經濟增長下行之際，加上他自己也因違規派對而被罰款，已暫時喪失了問鼎相位的能力。外相卓慧思（Liz Truss）在俄烏戰爭上的強硬立場較為突出，但其能力和個人形象都有點「望之不似人君」。

2019年曾與約翰遜競逐黨魁之位的前外相侯俊偉（Jeremy Hunt）一直在黨魁可選之列，6月6日也公開呼籲黨人向約翰遜投反對票，似乎已提前為其「更上一層樓」作好準備。其他可能問鼎相位的保守黨人還有教育大臣查學禮（Nadhim Zahawi）、前國防大臣莫佩琳（Penny Mordaunt）等。

6月23日，英國將有兩個下議院選區進行補選。兩個選區此前也由保守黨控制。如果補選結果比預期更差，約翰遜將面對更大的下台壓力。

另一方面，繼5月底「圖文並茂」的首相府調查出爐後，「派對門」的後續餘波依然未完。國會正在調查約翰遜有否在此事上誤導國會。如果調查結果對約翰遜不利，這將構成約翰遜違反內閣官員守則的事實，這將對其相位構成另一波的威脅。

而經過了這次不信任投票之後，保守黨內的反約翰遜勢力恐怕將會更具組織。

危機四伏

在約翰遜相位陷入持續不穩期之際，英國卻要面對一波又一波的挑戰與危機，亟待政府行動。在經濟層面上，英國家庭的能源開支本年可能大漲四成，達至一年2,800英鎊；央行在以加息應對通脹之時，卻增加了英國陷入衰退的風險。

在英國人引以為傲的國民保健服務（NHS）上，輪候手術或其他醫療程序的名單長達640萬人（3月數據），屬有記錄以來的最高水平。

在移民問題上，約翰遜政府本年來推行將非法入境難民身份申請者移送盧旺達的政策，引來國內外和黨內外的重大批評，連聖公會的最高主教、坎特伯里大主教（Archbishop of Canterbury）也為此公開批評首相府政策「與上帝本質背道而馳」。

在互聯網管制上，保守黨政府推出的《網上安全法案》（Online Safety Bill）也因「合法但有害」等新的言論管制問題而引來各界對言論自由被收緊的憂慮。

在脫歐問題上，約翰遜因為背叛了北愛爾蘭的親英派，將邊關設置於北愛與大不列顛之間，導致上月選舉後的新北愛議會仍然未能組成政府，而約翰遜希望能單方面廢除邊關的傾向也構成了英歐貿易戰的風險，更被美國民主黨當局警告此舉破壞俄烏之戰中的英歐團結。

而且，以扶助大倫敦以外被忽視的英國地區為「後脫歐英國」政策主打的約翰遜政府，經歷過兩年新冠疫情衝擊之後，至今也沒有提出明確而詳細的政策改革。

如此種種的挑戰，對於任何英國政府而言，也構成一個重大難關。但對於一個「朝不保夕」的政府而言，這更將是一個不能超越的關卡。

在黨內議員的支持有可能轉眼即失的形勢之下，約翰遜政府將忙於爭取利益各異的議員支持，難以推動大刀闊斧的政策改革。此刻，保守黨黨內已有對於民粹政治和小政府教條等議題的不同意識形態之爭，當約翰遜變成「票房毒藥」、首相跑馬仔暗自展開之際，黨內的分裂將更為嚴重——事實上，自去年底約翰遜民望開始明顯下挫之後，其應對Omicron變種的收緊抗疫措施當時已曾遇上黨內近百位議員反對，要靠在野黨支持才能通過。此等情形未來可能會頻繁出現，導致政府難以施政。

可以預見，如果約翰遜相位不穩的難題未能尋得解方，英國的治理將因保守黨內鬥而陷入某種程度的持續停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