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手普京・二｜俄羅斯地緣戰略並非簡單的「中國優先」

如無意外，普京的新年首訪會選擇到中國參加冬奧會。這既有對習近平參加索契冬奧會的禮節性回訪，也是對中國的足夠重視。不少人認為中國是俄羅斯外交的優先方向，尤其是美俄圍繞烏克蘭的博弈日趨激烈的當下，中國是俄羅斯最為親密的支持者。俄羅斯也多次說過中國是其外交優先方向。但從更長遠的未來看，在俄羅斯外交序列裏，中國不會是優先這麼簡單。

俄羅斯的長期挑戰在於全球相對實力的削弱，其聯合國五常地位與經濟實力並不匹配。美國霸權衰落的同時，歐盟、俄羅斯等傳統西方國家的實力也在相對衰落。未來全球經濟的增長中心在亞太。俄羅斯必須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的全球格局東昇西降。

在過去一百多年以西方為中心的世界秩序中，俄羅斯乃至於蘇聯是舉足輕重的大國。美蘇爭霸、美俄爭鬥影響全球局勢的穩定。伴隨着中國崛起以及中美矛盾持續上升，美俄矛盾將不會是當今世界最重要的矛盾。中美會越來越佔據全球視野。

俄羅斯終究要回歸他在世界的應有的地位。2020年7月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關於2030年前俄羅斯聯邦國家發展目標》的總統令，從五個方面為俄未來十年發展規劃定調，不再沿用躋身「世界經濟前五強」的表述。2008年制定的戰略將成為「世界經濟前五強」視為經濟發展指標之一，這是因為，2003～2008年俄年均GDP增長達到7%，2008年俄GDP居世界第八位，按照此增速，到2020年俄有望躋身世界經濟五強。但2008年俄經濟發展形勢急轉直下，此後深陷危機和低增長困局。2019年俄GDP在世界經濟中跌至第11位，顯示已實現不了走入世界經濟五強的願景。

普華永道根據其在2006年開發的長期全球經濟增長模型，預測到2050年中國、美國與印度會牢牢佔據全球經濟三強的位置，並與其他國家拉開明顯差距。同時，印度尼西亞將會超越日本、德國，成為全球第四大經濟體。該預測雖然在具體排名上與其他預測有所不同，但2050年中美印成為全球經濟三強的結論卻是共識。除了這三國以外，歐盟地區被認為是重要的經濟板塊。以當前趨勢看，2050年其經濟總量將與美國等量齊觀，居全球第三或者第四，形成中、印、歐、美或者中、印、美、歐四大經濟板塊。

從經濟上看，俄羅斯並不能同美國相較，也無法同歐盟媲美。經濟差距拉大後，接踵而至的會是文化向心力和制度自信的下滑，這不是俄羅斯能夠用軍事實力可以彌補的。俄羅斯會是大國之一，畢竟可以躋身G20，也不算小國。但是其角色地位更多將會維持在中亞、中東等傳統勢力範圍，全球性大國的稱謂距離俄羅斯會越來越遠。

對俄羅斯來說，要圍繞全新的國家目標，重構國家外交戰略。中國經濟總量有望在未來十年超越美國，這是各國智庫、機構的共識。和中國建立緊密的經濟、政治、軍事關係符合俄羅斯的利益。中國代表着未來和希望。從這個層面看中國會是俄羅斯外交的優先。但是現階段，拜登上台後加大了對俄羅斯的拉攏以及對中俄關系的挑撥，中國在中美博弈的大背景下必然緊密團結俄羅斯，北京也多次向俄羅斯伸出拉攏之手。中俄對俄羅斯來說是重要而不費力的一對關係。在中國需要綁定俄羅斯的相當長一段時間，中國對俄羅斯重要但是雙邊關係並沒有緊迫感。

美國和歐盟註定在未來參與到全球競逐當中。他們的焦點都不會過久停留在同俄羅斯的纏鬥。如果不發生戰爭，俄羅斯同美歐的差距拉大會是自然而然的事，很大程度上俄羅斯如果不抓緊時間將重心轉移到經濟，那麼鬥爭的勝敗將不言而喻。俄羅斯目前最為迫切的優先事項是利用軍事優勢力量同即將戰略重心轉移的美歐達成戰略和解。歐盟國家是俄羅斯的鄰居，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是俄羅斯集中力量發展的前提。

普京出手克里米亞、出兵敍利亞，所做的一切輾轉騰挪都是在將俄羅斯的軍事力量優勢全面呈現，以攫取最大的國家利益。眼下是利用軍事力量最好的時機。在鬥爭中尋求美國給出北約不再東擴的保證，這是俄羅斯可以接受的紅線和底線。俄羅斯急切獲得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

美國有利用歐洲大陸內部矛盾的需要，因此不會輕易同俄羅斯和解，但是歐盟國家比如法德越來越認識到同俄羅斯和平相處的重要性。俄羅斯最優先的選擇是利用供氣優勢進一步綁定俄羅斯和歐盟的共同利益。其次才是圖謀同美國休兵。

美俄關係會在相當長時間內繼續鬥爭。在美國給出合適的價碼之前，俄羅斯不會輕易休兵為美國專心應對中國創造條件。俄羅斯不斷施加軍事壓力，是為了告訴美國，俄羅斯仍然可以制衡美國，仍然是大國身家，大國姿態。俄羅斯出於聯合中國的需要，也會展現應對美國的關鍵作用，不會貿然停止同美國的鬥爭。

因此，從俄羅斯的國家長期走勢看，中國會是其長期外交優先。為了塑造和平發展的環境，同歐盟和解將是其策略優先。環顧全球，只有美國才會對俄羅斯國家安全構成真正的挑戰，美國是其需要長期應對的首要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