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有話説】力量對比造就「大變局」 中美模式融合將成歷史選擇
習近平近年來多次在公開場合提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一説法在某種程度上,與中國晚清時期洋務運動領袖之一李鴻章所説「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形成呼應。目前中國學界對於「大變局」的討論有逐漸升温的態勢,但研究成果的廣度與深度難言令人滿意,而國際輿論對這一話題的反應要更加滯後。
為此,《香港01》專程採訪了多國專家學者,就是否存在大變局、大變局如何發生、大變局的未來走向等問題與他們展開對話。
系列採訪文章將自今日起,於每晚21時發布。本篇為第一篇,訪談對象為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北京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及國際政治經濟研究中心主任王勇。
01:中美最新一輪經貿談判在上海剛剛結束,從各方媒體報道來看,雙方並沒有在此次談判中取得太多進展。其實在談判開始之前,各方就都對重啟的中美談判做出了「持久戰」的預期。從中國領導人「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論述來看,很多人認為中美之間將持續很長時間的博弈最能體現「大變局」。
但事實上,「大變局」絕不僅限於中美,而是包括了全世界範圍內的權力中心轉移、新一輪科技革命、自由主義價值觀遭遇挑戰、信息時代對社會空間的全面改造等等多個不同切面。在這個意義上,你認為當下存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嗎?
王勇:「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應該是最近兩年中國領導人都在提的説法,應該説這是意識到了當今世界格局正在發生的重大變化,特別是意識到了存在一個推動格局變化的動力,而且新的推動力還在不斷的出現。
這個説法應該説提出的很早,也就意味着變化還沒有那麼明顯、趨勢還不是那麼顯著,因此就非常容易存在爭議。現在有沒有,或者説當前是不是一個大變局?我們把它放在歷史的框架下講,是不是今天的變局就會超過歷史上很多重要時間節點、重要的十字路口呢?這是有爭議的問題。但是毫無疑問,當前的世界確實有非常重大的變化,存在格局的重大調整,我覺得體現在幾個重要方面。
一個是世界力量格局的變化,在呈現出多極化的趨勢。所謂多極化,我覺得(主要原因)還是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力量對比在發生變化。但是這個變化不是起始於現在,而是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了,早在20多年以前都已經開始了,當時按照購買力平價(Purchasing Power Parity,簡稱PPP)來計算,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總量首次超過了發達國家。
第二個方面的變化是社會的信息化,由信息技術、互聯網引發的革命。互聯網社會生活、經濟生活、政治生活、國際關係的影響在不斷擴大,它也推動了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力量平衡,很多發展中國家趕上了信息科技所帶來的劇變,抓住了這樣的機會。
還有文化多元化的發展變化。不同文明,不同文化之間的碰撞越來越多,實際上這是在經濟全球化的大趨勢下發生的,所以我們看到文明之間的衝突,文化之間的衝突,價值觀、社會制度、發展模式之間的衝突也越來越劇烈。但是這種東西來説在某種程度上是好事情,我們強調人類文明互相借鑑,只有不斷比較、不斷親身試驗才能夠看到優劣,應該説不同文明之間有各自不同的優勢與劣勢,取長補短才是好事情。
從國際關係上講,現在正在進入一個美國和西方相對衰落的時期。從某種程度上説,冷戰結束之後所形成美國一家獨大的單極時刻(The Unipolar Moment),美國對於全世界持續20多年的主導性影響,都已經風光不再。美國如日中天的時候,經濟總量曾達到全球經濟總量的三分之一,美國的軍事實力曾等於排在其後20個國家的總合,它對於國際機構的控制也達到空前的水平。而目前看來,我覺得我們進入到「後美國時代」,但不是説美國不重要了,美國未來還會是重要的國家,但是肯定不會像冷戰結束之後20多年那樣「獨霸天下」。未來一段時間內美國的綜合實力還是第一,但它的絕對控制能力在相對下降。
01:如果這個「大變局」中存在一個相對關鍵的推動因素,你認為這個因素是什麼?你會認為是美國的相對衰落,或者中美關係的變化嗎?
王勇:「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變化的核心主要反映在中美兩國的力量對比。中美的不同變化同時代表了世界變化的方向,中美兩國國內經濟的變化,兩國力量對比的變化,同時兩國由於代表着不同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和發展模式,因此我們説當前世界的主要矛盾都聚焦在中美的矛盾上,因此決定了當前中美關係變化那麼複雜,那麼具有不確定性。而與此同時,中美之間的利益又是全然交錯在一起,造成了中美關係非常複雜。
今天的中美關係也代表了當今世界變化的複雜性,不確定性。
01:全世界似乎都在討論美國與中國正在發生的變化,各種解讀層出不窮。從「大變局」的角度看,你認為中美力量對比的變化是如何發生的?
王勇:先來説美國。美國所代表的發展模式,在當前經濟全球化發展、多元化發展的背景下,應該説出現了重大的危機,主要表現在幾個方面。
首先是經濟方面,過度強調了自由市場,實際上是放縱了資本對於社會和政治的影響,所以美國當前的貧富懸殊的程度已經使美國倒退了100年,回到了1913年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的狀態,10%的人口掌握了80%以上的財富。從這個角度説,過去100多年美國所追求的進步主義運動,所有成果都喪失掉了。資本的絕對控制力量,讓美國自己所創的美國夢,即所謂的人人的平等、有發展的機會,這樣的理想離現實越來越遠。
第二,經濟必然反映在政治方面,在政治上美國的資本成為了「超負荷階層」,對於政治的控制越來越明顯,他們所制定的政治、社會、經濟的政策應該説更多是服務於這些超負荷階層自身,他們強調所謂的經濟自由、政治自由,最後也是服從自己的利益。
第三,在對外政策上,由於資本的驅動,美國不斷以戰爭征服來延續美國對世界的領導地位。前不久新聞裏説美國前總統卡特與特朗普通電話,卡特説美國在不斷的進行「戰爭」,2001年「9•11」之後美國差不多花了3.2至3.5萬億美元,打了兩場戰爭。這種窮兵黷武的政策,實際上滿足了美國那些軍工集團、資本集團自身的需要,維持了美國的霸權,但同時搞亂了世界很多地區,特別中東地區,把一些國家政權推翻了,想建立新的秩序,但最終沒有建立起來。我們看到世界上各個地區的亂局,很多都有美國干涉的影子。
此外,從美國國內的情況來看,由於信息技術的發展,實際上使得過去美國的統治階級、掌權的精英階級,他們對信息的控制發生了重大的結構性變化,過去基本上是自上而下的信息流動,可以控制哪些信息可以向下滲透。但是現在由於互聯網、社交媒體的出現,精英階層控制信息出現了重大的問題,精英羣體對社會的「控制」能力也大大下降。
以上的問題是美國當前最大的問題,根源是美國社會的不平等,導致民粹主義、貿易保護主義、種族主義、白人至上主義等各種情緒不斷在空氣中混雜,產生化學反應。特別是社會財富分配的不平等,導致了美國現在的政治分裂,自由派和保守派莫衷一是,沒有一個佔壓倒性的整體共識。因此美國這些所有問題都被政治化了,富豪階層為了維持他們的統治,也需要利用特朗普等這樣的人物不斷製造國際危機,轉移矛盾,轉移國內的社會政治矛盾,讓社會找到一個對於不公平的發泄出口,而美國長久以來的宗教、種族矛盾,也在特朗普時代進一步的激化。
所以特朗普上台之後,實際上美國發生了一次權力的大轉移,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過去由華爾街的金融精英,到華盛頓的政治精英,到硅谷的科技精英三者之間的超權力體系,已經被美國中西部鐵鏽地帶的選民所打破,特朗普真的是代表了這部分人的利益。美國發生了結構性的權力大轉移。
我覺得美國當前的政治、經濟、社會的發展模式都處在一個重大的危機當中,不調整的話肯定是不行的。
中國方面,經濟上所代表的是市場經濟和公有經濟的混合體。政治方面,中國更多代表一種中國特色的黨國體制,中國共產黨一黨執政的同時又能有一定的包容行,它解決了在人口龐大的國家、發展高度不平衡的國家,如何進行有效治理、保持穩定、維持較高增長的這樣一個政治制度和經濟發展相適應的體制,有開放的性的一面,同時在政治上有集權的一面。在對外關係上,中國更多強調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現在更多強調的是人類命運共同體,不以社會制度、意識形態畫線,更強調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文明、不同的宗教、不同的文化背景都是國際社會大家庭的成員,相互之間的關係建立在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和西方那種種金字塔式的國際關係結構是不一樣的。因此中國的發展模式更具包容性,跟世界其他國家相比的話,它的適用性更明顯。
當然,以上內容的意思並不是説美國一無是處、中國什麼都好,美國的問題是逐漸累積出來的,中國目前也面臨很多挑戰,對內對外也有不完善的地方。我覺得中國的模式和美國的模式各有優缺點,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模式經過了工業革命以來不斷的進化,應該説它有自己的優勢,特別是歷史上對推動整個世界的發展上,西方世界做出了獨特的貢獻,至今在很多方面還是有生命力的,包括他們一直強調的民主、自由、人權的價值觀,應該説還是有長久的生命力。
中國這套東西也是有生命力的,反映了人們,特別是反映了國際社會對於發展、穩定、和平、秩序的追求。未來的世界應該是(以)中國為代表的中國模式和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模式之間相互借鑑、相互包容,最後實現人類社會的持久和平、持久繁榮,實現有效治理。
01:説到中美各自代表的不同發展模式的比較,有一種觀點認為,世界之所以正在經歷「大變局」,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西方以民族國家的標準確立了一個個相對有效的國家,但並未確立一個有效世界,近百年來的國際規則主要是基於國家利益的博弈,「霸權」、「殖民」等詞彙始終是關鍵詞。而東方文化,特別是東亞儒家文化圈中「和而不同」、「內聖外王」的思想體系能夠有效的對國際體系進行重構。
王勇:中國所代表的模式,在當前這個時代正在顯現它的優勢。整個國際社會在科技力量的推動之下變化加速,帶來不確定性增多、風險不斷增高的趨勢,中國的發展模式可以帶來更多的穩定性、更多的秩序,或者説可預見性,這是它的優勢。
中國模式為什麼能做到這一點?因為我們已經看到信息技術給我們帶來的變化,信息加速流動,傳遞不同的聲音,反映不同的利益,這當然有其進步的、好的一面,但在某種程度上,如果放任信息完全不受約束的加速流動,必然會對整個社會的穩定造成很大的衝擊,會導致社會被分裂,族羣、經濟、政治、文化、宗教等等都可能成為社會的某種驅動力,但是缺少了凝聚力。中國方面則強調一種可以共同遵守的最高的價值觀,強調團結、共生、穩定、和諧,實際上它在允許社會不同的團體存在差異性的同時,還能夠維持一個大局,維持一個關係相對和諧、相對比較緊密的大局。中國發揮的這種國家作用,是其他國家沒有的。
同時,中國對於互聯網、信息技術、大數據等並沒有採取排斥的態度,相反,中國採取的是有效利用的態度,更多發揮它們對經濟進步的作用,同時對可能造成的人類社會分裂的因素加以有效管理。對信息的有效管理這個東西在西方是説不通的,西方更為強調信息自由、新聞自由。從這種觀念單向度的引申出來,就會覺得對信息加以管理是有問題的。不過已經可以看到,西方也在慢慢意識到管理信息的重要性,放任信息流動,比如對社交媒體上信息不加以適當管理和引導的話,最後就導致社會的分裂。
01:東西方不同模式的互動,本身也是大變局中的一部分。那麼大變局最終會將世界帶向何處?如果説過去一百年是以西方為中心的「美式天下」,未來的世界是否會是一個多極的共同體?
王勇:應該説未來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會發生變化,有可能走向解體。當前「羣雄並起」,中國崛起的同時我們也看到很多國家都在崛起,尤其是很多亞洲國家在崛起。亞洲在未來的世界文明當中地位會越來越重要,在全球經濟生活當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亞洲恰恰是一種「混合文化」的形態,無論是中日韓,還是東南亞、印度,在發展過程當中既有本民族文化的成分,同時也吸收了西方現代很多文明的成果,比如市場經濟、議會制度等等,大多是混合模式。
我覺得未來世界的希望可能在亞洲,尤其是以中國為代表的亞洲文化的崛起、文明的崛起、發展模式的崛起,這種文化更具包容性,更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國際關係當中既強調自由,又強調大家庭和諧共生的概念。將21世紀説成「亞洲世紀」更準確。
但是從當前情況來看,我覺得世界上無論哪種文明的代表性,最終還要反映在經濟和科技的力量方面。最後誰來代表世界的趨勢憑什麼説了算?還是靠實力説話,你的思想再先進,但經濟落後,還是沒有用。因此我覺得亞洲之所以現在開始能夠顯現在文明方面的優點,還是經濟和技術的進步在起作用,有了實力才有更大的話語權。
01:這是否意味着「強權即公理」依然沒有改變?
王勇:我想對國家之間的關係來説,強權依然還是很重要的一環,但是基於國家合作的模式,進行國際社會治理,應該還是有可能的,在這方面西方國家進行了一些探索。近代以來,西方國家首先建立了民族國家體系,並進行了很多的實驗,有成功的經驗,也有失敗的教訓,我覺得這些經驗教訓都是非常寶貴的。
比如説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出現的「國聯」(記者注:國際聯盟,League of Nations,成立於1920年1月,解散於1946年4月),是一個國家的聯合,通過國家的聯合建立國際機制,防止戰爭,實現集體安全,但是很遺憾它的實驗失敗了,沒有阻擋住法西斯國家的崛起。
但是它對人類社會來説是一筆非常寶貴的財富。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所建立以聯合國體系為中心的集體安全體制,相對來説比較有效,再加上東西方核武器的出現,防止了大戰的發生,儘管有冷戰、有局部的熱戰,但聯合國體系顯然有了更多成功的經驗。
到蘇聯解體、冷戰結束之後的世界,美國所主導的自由主義的國際合作體系,除了美國的領導力以外,國家之間有了越來越多意識形態和價值觀方面的認同,對市場經濟、民主政治、國際和平的認同也很明顯,積累了很多的經驗,但遺憾的是這種東西被美國的霸權主義、美國的戰爭衝動給破壞了,但是它仍然留給我們很多寶貴的財富。
我覺得未來世界的發展還是要建立在這些經驗的基礎之上。在西方國家的經驗中,民族國家的權力很重要、力量很重要,但關鍵是國家之間的協調也非常重要,國際規則、國際機制很重要。
我覺得未來的世界應該是更加開放的。之前美國主導的新自由主義的國際體系,排他性很強,動輒將不同意識形態、不同制度定義為「邪惡軸心」,把所謂的「邪惡國家」排除在國際體系之外,這種做法其實是激化了矛盾。新的國際體系應該具有更大的包容性,承認社會歷史文化的差異,每個國家發展有先後,都是國際社會大家庭的成員。當然,這裏面必須有領導國家,提供國際公共產品,引領國際行為規範,為整個國際社會的建立做出貢獻,這些單單隻靠一個國家的領導是不行的。
01:在這一點上很多美國學者憂心忡忡,今天的美國繼續提供國際公共產品的意願在降低,這可能讓世界秩序出現真空,很危險。但同時,當中國展現出願意積極提供公共產品的態度時,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學者又會表現出某種不安,對「中國究竟想要幹什麼」存有疑慮。
王勇:對,當前的很多問題在於美國必須要調整自己的心態,不能説既希望讓其他國家為國際社會做出更多貢獻,同時又要壟斷領導權。美國現在的問題是,要中國對國際社會「出錢出力」,但同時又不能跟美國分權。這個問題不是在特朗普上台後才產生,是2008年之後就一直是這樣。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後,奧巴馬時期的美國做過相當多的努力,當時美國願意分權,比如説G20集團的出現就是個代表,美國願意分權給其他國家,「你們也來做」。但是後來日子逐漸好過了以後,美國又變了,這與美國國內政治氣氛演變的關係非常大。在某種程度上説,美國過於以自我為中心,這對整個世界的未來會產生很大的問題。
01:其實説到「大變局」,也會有學者表示懷疑,畢竟每一代人都傾向於將自己生活的時代誇大,大家都或多或少受到這種認知缺陷的影響。後世的人回看今天,是否也會認為今天的世界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刻?
王勇:我覺得後世將今天定義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為當前我們正在從一個以美國和西方為中心的世界,真正過渡到一個更加平衡發展的世界,同時形成一個新的生產方式、生產關係的時代,包括新的國際關係,特別是亞洲在國際體系當中佔據重要地位,我覺得這個變化的廣度、深度在某種程度上是前所未有的,至少百年當中重大變革的時間節點這種説法應該是可以成立的。
不過變化才剛剛開始,對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開始變得敏感的人還不是很多。現在的問題,多極化的世界能不能夠發生?多極化的世界怎麼有效治理?我們不得而知。美國和西方的衰落(對世界)是有好處的嗎?不見得。另外中國的發展,中國模式在探索的道路上是否找到了對於世界的普遍意義,這個問題還沒有完全找到答案,中國的均衡發展、和諧發展還沒有達到最充分的一面。
01:中國國內還面臨着很多挑戰。
王勇:對,我相信大部分中國人都能意識到這個問題。未來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我覺得西方的文明,特別是美國文明經過了現階段的「混亂」後,有可能會進入一個調整期,更自覺的進行調整,吸收其他文明的先進成果,包括中國的有效治理對美國的啟示,可能通過學習進而進行制度的調整。就好像冷戰時期,美國和西方也吸收了一些社會主義的東西,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資本主義中國過度的競爭、資本化所導致的問題。但是後來蘇聯倒台以後,敵人沒有了,它又陷入過去新自由主義的那套東西里去了。
但是美國有調整變化的能力,美國的潛力不可小視,美國仍然是發達國家當中唯一一個人口不斷增長的國家,美國還是一個擁有眾多資源的國家,我覺得它吸引人才的政策對全世界人才的吸引力還沒有改變,對資本的吸引力還沒有改變。對中國來説,我覺得中美關係更加平等,才真正使得中美作為兩大文明的代表,獲得了一個真正的平等對話的基礎。過去美國人是看不起中國的,他對你古老的文明可能有欣賞的成分,但對你現在的發展不感興趣,因為中國當時是弱勢,經過中國這些年的發展,美國人現在才真正把中國作為一個對手,實際上是對中國的尊重,事實上包含着對中國發展模式的尊重,正視中國的發展經驗。
我覺得當前只是開始,未來的一種可能是中美髮展模式的衝突和加劇,美國不願意調整,不願意包容;也可能是中美達成更平等的協議後,美國認可中國的實力,尊重強有力的對手,它反過來向中國學習,相互進行平等的調整,畢竟中美之間的共同利益是非常多的。世界不可能回到冷戰那個時候,美國人也承認這一點,也看到中國的共同利益,看到了如果離開中國,美國人的生活會受到很大影響,美國很多「明白人」也不願意事情發展到那一步。
01:正是在諸多的可能性當中,對於「大變局」的先知先覺就顯得非常重要。
王勇:而且非常有意義,討論這個話題不能受到意識形態侷限,同時又不能受到中國中心主義的侷限,中國是世界大變局的一部分,必須從世界的角度來看待變化,我們才能看的明白,僅僅從中國的視角看世界所謂的百年變局,是看不清楚的。大變局剛剛開始,我覺得未來還需要做更多的探討,尤其是需要更多的國際學者、不同的國際智庫,包括國際媒體,來真正建立一個世界範圍的討論平台,才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