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正式部署俄羅斯S-400　美國為什麼不發起制裁？

7月12日開始，俄羅斯正式開始向土耳其運輸S-400導彈防禦系統，在一週以來陸續抵達。幾天的沉默之後，美國終於在當地時間7月17日迴應。
白宮和五角大樓先後表示：「土耳其決定購買俄羅斯S-400防空導彈系統讓它繼續參與F-35項目不再可能」，「F-35不能與俄羅斯情報蒐集平台共存，以免其先進能力被研究」，「土耳其不能將一個俄羅斯情報蒐集平台部署在F-35項目進行修理和停放F-35的基地附近。F-35的威力很大程度依賴於其隱身性能，所以讓它暴露在探測面前從長期角度來看可能危及F-35項目。這個決定是為了保護F-35項目的長期安全。」
此外，所有在美國參與F-35項目的土耳其人必須在7月31日前離開美國，包括20名加入聯合項目辦公室的人員。

美國正式撤銷對土耳其F-35戰機的軍售，可以説是意料之中，也是美國一直以來的威脅。雖然表態強硬，但是此前美國威脅制裁措施並沒宣佈。

7月16日，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在內閣會議上也被問到相關問題，而他的表態更為謹慎——他説，美國與土耳其的局勢非常複雜和艱難，他正在和安卡拉方面進行對話。

難以兑現的威脅

S-400作為俄羅斯最先進的導彈防禦系統，進入土耳其的意義相當深遠，無論是從軍事上、政治還是戰略上。外界從採購案開始就一直關注其動向，也就是因為如此。

實際上，美國政府在此前的幾個月曾不斷對土耳其的採購案進行威脅。美國代理防長埃斯珀（Mark Esper）6月底還在威脅稱，如果土耳其執意購買S-400型防空導彈系統，土方可能面臨美方經濟制裁。華盛頓也多次威脅取消土耳其購買116架F-35戰機的訂單，並把該國排除在F-35戰機的有關培訓和生產項目之外。北約方面也多次警告，稱S-400不可能和北約的武器系統兼容。

然而，當S-400系統真真正正從俄羅斯運到了土耳其，美國卻異常沉默，除了並不知道細節的「三個制裁方案」之外，並沒有實際措施的迴應。就連撤銷F-35戰機訂單，也沒被確認。特朗普甚至把現在的艱難狀況全都歸咎於上屆美國政府，稱這是因為土耳其在奧巴馬（Barack Obama）時期沒被「公平對待」。

另一邊，土耳其絲毫未對這個訂單有任何猶豫。不僅如此，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Recep Erdoğan）表態還很自信強硬，就F-35的軍售案，他説土方已經為此向美國支付14億美元，如果美國反悔則「無異於搶劫」。在7月15日的講話中，他還宣稱期待和俄羅斯攜手生產武器。

前不久結束的G20大阪峯會上，埃爾多安和特朗普見面之後，多次表示「美國不會制裁土耳其」，當時人們對他的説法自然是半信半疑，但是今天，他的自信似乎正在應驗。

美國在中東的變局和定局

這邊特朗普對制裁土耳其猶豫不決，而另一邊的伊朗局勢卻在美國的煽動下十分火熱。7月，伊朗已經兩次突破濃縮鈾的存量和生產限制，而美國不止是警告和威脅，還開始呼籲盟友來霍爾木茲海峽巡邏，並且希望和歐洲國家形成封鎖伊朗的軍事聯盟。

要理解美國處理伊朗、土耳其兩者的温差，須從美國在中東的整體局勢看起。

美國在中東的處境從特朗普去年突然宣佈從敍利亞和阿富汗撤軍一事，可以一窺究竟。美國撤軍計劃一出，內外阻力不斷，北約盟友一片譁然，撤軍的時間線從100天之內一直拖到現在也沒有結果。最新的情況是英法同意向敍利亞增兵，但是仍需美國埋單。

這就是美國在中東的困境——各方利益交織之下，美國想撤軍並不容易。這就讓美國近來不斷渲染伊朗威脅的目的更為明顯。特朗普退出伊核協議，美國與沙特、埃及等8個阿拉伯國家進行磋商，打造「阿拉伯版北約」的中東戰略聯盟，再到現在鞭策歐洲盟友形成反伊朗戰線，其實都存在內在的聯繫。

美國希望縮減中東的戰略開支，但是不能放棄中東重要的戰略地位，急需扶持代理人。然而近年來，這一進程並不成功。敍利亞在2015年俄羅斯出兵後，局勢發生逆轉，美國扶植的庫爾德武裝喪失陣地，造成美國在該地區的損失。不僅如此， 「什葉派之弧」的崛起以及俄羅斯、土耳其、伊朗走近的局面，讓美國在中東更顯被動。即使是在伊朗問題上，除了英國之外，可能跟隨美國形成軍事聯盟的也寥寥無幾。

其實，美國選擇以伊朗問題為突破口，試圖製造緊張局勢的背後，實際上是美俄之間在中東平衡已經被打破的定局。俄土伊三國在敍利亞佔據主導局面，土耳其能夠順利採購俄羅斯的最先進武器系統，這種局面在敍利亞戰爭之前是難以想象的。

伊朗「變局」變為美國在中東戰略格局的最前線，其實正好説明美國很難改變中東已經形成的「定局」。這樣看來，美國對土耳其採購S-400的態度不難理解。

特朗普難以承擔失去土耳其的風險

已經在中東失守陣地的美國，雖然想要改變局勢，但是不得不謹慎行事。若説美國能夠承受和伊朗長期對峙的代價，那麼徹底失去土耳其對特朗普則不是現實的選項。

土耳其的戰略地位不必多説，天然的地理位置註定是歐亞大陸的要地。土耳其北約成員國的身份，更讓它成為北約對俄羅斯的重要防線。即便是土耳其部署S-400這樣的俄羅斯武器，它在北約的地位仍然重要。

在土耳其已經在敍利亞站穩腳跟的情況下，埃爾多安就更佔據了主動。跟隨俄羅斯，土耳其在敍利亞也得到了一塊蛋糕，特別在北部佔據不少地盤。土耳其利用這點在美俄之間左右逢迎，而美國絕不想因為S-400的問題進一步把土耳其推向俄羅斯。

更何況，美國在敍利亞和伊拉克的軍事行動，很多時候需從土耳其南部軍事基地發動。土耳其的科尼亞空軍基地、因吉爾利克空軍基地、以及伊茲密爾空軍基地都有美軍駐守。其中吉爾利克空軍基地尤為重要，是海灣戰爭北約從北面打擊伊拉克的最主要基地，甚至還儲存北約的氫彈武器。

總之，土耳其本身對美國的戰略意義不可小覷，美國在中東進退兩難的局面之中，更不願再度刺激土耳其，對S-400的部署也很可能只做象徵性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