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漢宮浮華如願以償 特朗普的性格矛盾
6月3日,特朗普終於如願以償獲得英國王室國事訪問級的浮華招待,落實首相文翠珊在他上任不久對他的邀請。
甫走下空軍一號(Air Force One)的特朗普(Donald Trump),在一連三日訪英行程的第一天,就受到41響禮炮歡迎,同時獲得英女王伊利沙伯二世(Queen Elizabeth II)在白金漢宮(Buckingham Palace)盛大款待:有特朗普一家與王室成員的私人午宴、有特朗普與王儲查里斯王子(Prince Charles)的下午茶,更有男戴白領結女戴頭冠、最為隆重的王宮晚宴。
對於特朗普的虛榮而言,唯一欠奉的只是乘華貴馬車穿越白金漢宮前林蔭路(The Mall)的體驗——畢竟「不讓特朗普看見示威者」,是其行程的一大重點。
王宮內循規蹈矩
在文翠珊(Theresa May)即將離任之際,特朗普此行是訪問英國王室,多於代表美國政府訪問英國。特朗普除了帶同他四位子女隨團到訪外,還不會跟文翠珊進行一對一會面,只會在其他官員在場下進行商談。唐寧街首相府發言人被問及特朗普想不想跟文翠珊一對一會面時,更直言:「我很確定答案是『不』。」
面對93歲的伊利沙伯二世,特朗普可謂敬重有加。除了與她握手時出現了「半握手、半碰拳頭、半大拇指摔角」的情況,以及認不出自己曾送贈英女王的白鑞馬雕像之外,特朗普也是莊重非常,沒有踰越半步,除了細心聆聽英女王向他解說白金漢宮的皇家收藏品外,在晚宴敬酒致詞時,他更是毫無新意、循規蹈矩的盛讚英女王的「尊嚴、責任感和愛國心」。
反而,英女王卻藉機暗批了特朗普一下,在其致辭中特別提及二次大戰之後「英美聯同其他盟國一共建成」的「國際機構」,指出「在我們面對21世紀的挑戰之時」,6月6日的諾曼第登陸75周年紀念,正好讓各國重新記起這些「成就」。這似乎是特別針對特朗普上任以來的單邊主義而說。
王宮外大放厥詞
奇怪的是,在英女王面前行禮如儀的特朗普,在王宮外卻掀起英國政壇的政治大風波。一方面,他出發前已事先批評文翠珊的脫歐談判策略,暗示脫歐黨(Brexit Party)黨魁法拉奇(Nigel Farage)會做得比文翠珊好,同時他又稱保守黨下任黨魁(即首相)大熱、疑歐派前外相約翰遜(Boris Johnson)將會是個「好首相」。
另一方面,特朗普又向在野工黨黨魁郝爾彬(Jeremy Corbyn)開火,指他不當美國是朋友是一個「錯誤」,更暗示如果工黨上台,美國未必會再與英國分享情報。
最為人側目的,卻是特朗普與首位穆斯林倫敦市長簡世德(Sadiq Khan)的隔空罵戰。後者指英國不應該歡迎特朗普這種像20世紀的法西斯主義者一樣搞分化的右翼政客,特朗普卻回應指責簡世德「又蠢又讓人討厭」,指他是一個管治不好倫敦的「失敗者」,更在英國外相侯俊偉(Jeremy Hunt)面前批評簡世德。
這些擺明挑戰(而不只是「不符合」)外交禮節的言行,還有特朗普把自己打造成國際右翼民粹領袖的操作——特朗普稱其他保守黨候選人也曾要求他「背書支持」,更指自己的背書可以「幫助任何人(勝選)」——與他在白金漢宮的「正常」行為格格不入。
這其實正正凸顯出特朗普「邊緣人」的性格矛盾。
對文化精英認同的渴求
一方面,雖然特朗普是個有錢人,不過他卻一直是上流社會文化精英階層的邊緣份子。他在媒體上的高調、說話之間的不修篇幅、炫富式的奢侈,都使他難以用金錢買得這群文化精英的認同。
而特朗普卻一直很想得到他們認同。遲至本年一月底,一直被特朗普批評為「假新聞」、「正走向失敗」的《紐約時報》發行人蘇茲貝格(A.G. Sulzberger)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與特朗普坐下對談時,(根據蘇茲貝格的說法)特朗普就認為他作為一個白手興家、擊倒所有人的預期而登上總統寶座的紐約人,竟得不到《紐約時報》讚許他的成就,讓他感到婉惜。
如果說有甚麼報刊能代表美國上流社會的文化精英,《紐約時報》幾乎是不二之選。可見特朗普心中是如何渴望得到認同。
當上總統之後的特朗普,這種渴求並沒有止息:能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並肩遊覽紫禁城故宮、成為日本德仁天皇首位接待的外國元首、與英女王幾乎平起平坐的出席白金漢宮權貴盛宴等等,皆是特朗普心中「終於獲得文化精英認同」的象徵。因此,特朗普自己也盡力演出應有的劇本,以免白白浪費機會。
有人甚至認為,特朗普之所以參選總統,其中一大原因,就是他在2011年受《華盛頓郵報》邀請出席名人匯聚的白宮記者協會晚宴時,因其「奧巴馬並非在美國出生」的陰謀論主張,被奧巴馬公開在眾目睽睽之下出言嘲弄,因而懷恨在心。
特朗普的心理衝突
不過,渴望被認同的特朗普,心中卻有另一個矛盾面向——對於這個上流社會文化精英的架構,他不只是蔑視,更認為裏面的都是一群偽君子,而他代表了最真實的平民百姓,受了這些上流精英的不公平對待,定要將這些「政治正確」的場域打亂,甚至打倒。這種反精英傾向,由他參選至今,也從未改變。
因此,特朗普總有在不適當的情景作出「挑戰建制」行為的傾向。這次訪英前的種種言論正是明證;特朗普對歐洲建制的多番挑戰——比如他去年在與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Jens Stoltenberg)的一個早餐會上就突然發炮攻擊德國與俄羅斯的天然氣合作,其後會見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卻未有再提——更是不必多說。
不少國家的外交政策領頭人,只知道特朗普心理上需要得到文化精英認同的虛榮,卻忽略了特朗普心中反精英建制的複雜情緒,因此以為討好得特朗普,就不會惹來其強硬外交政策。可是,特朗普的反建制情緒,卻讓他心理上很容易突發轉向,將原來認同他的精英,打成不公平對待他的建制。
「受到不公平對待」,一直是特朗普強硬言行的根本理據——無論是在貿易戰上,還是在國內與民主黨人、大眾媒體的爭端之中,皆是如此。
特朗普的這種心理衝突,也許是他善變形象和矛盾立場的一大根源,也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任何與特朗普交手的人也該謹而慎之,以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