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賀錦麗能變成另一個奧巴馬嗎？

8月21日，正在芝加哥舉行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DNC）進入第三天，主角是賀錦麗（Kamala Harris）的副手沃爾茲（Tim Walz）。

雖然沃爾茲鄉下出身的鄰家大叔形象突出，經常能在演說中加插容易引起聽眾共嗚的元素（例如將賀錦麗曾在麥當勞打工的過去同「你能想像特朗普親手製作麥旋風嗎」的言論連結起來－－美國有八分之一人曾在麥當勞打工），公開演說能力勝於賀錦麗，但如果我們等到四天民主黨大會過後回望，台上表現最佳的大概不會是沃爾茲，更不會是賀錦麗，而是在大會第二晚先後發言的奧巴馬夫婦。

從內容上看，奧巴馬夫婦給出的是四平八穩的政治演說，但兩人都能夠巧妙地將民主黨的政治訊息以貼地而不失檔次的方式、站在不分黨派美國人的立場有效向聽眾傳達。

前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攻擊特朗普為其政敵所改的「幼稚花名」、他的「瘋狂陰謀論」，還有「對於集會群眾規模的奇怪執迷」（特朗普前幾天才散佈賀錦麗集會人數眾多是改圖的虛假資訊，又稱自己2021年1月6日國會暴亂前的集會人數比馬丁路德金1963年「我有一個夢想」歷史性演說的人數還要多），具體的描述直接引起聽眾共嗚，比賀錦麗近日不點名攻擊特朗普只顧壓低其他人是「懦夫」，又或者拜登的滿口「威脅民主」都要高明。

在批評特朗普的同時，奧巴馬也不忘「自我批評」，呼籲民主黨人要記得自己也有盲點、矛盾和偏見，不應假設立場不同的人就是壞人，又引用妻子米歇爾（Michelle Obama）剛剛逝世的母親、撫養他的祖母、賀錦麗的父母和沃爾茲的父母為例，突顯出像他們這樣一般美國人即使來自五湖四海、各有不同背景，都分享着一種善良的共通性，並引用林肯「情意之紐帶」（bonds of affection）一語，寄望美國人能夠在這次選舉中重新回到人們一起工作、互相照顧的那一個美國。

「美國已準備好開啟新篇章。美國已準備好迎接更好的故事。我們已經準備好迎接賀錦麗總統了。」

相比起被廣泛視為現代美國最出色演說家之一的奧巴馬，在他之前發言的米歇爾的演說似乎獲得了自由派輿論更高的評價。（按：米歇爾2016年民主黨大會那一句「當別人流於低俗，我們要以高尚回應」（When they go low, we go high）至今依然經常被人引用。）

《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具代表性的自由派媒體對於民主黨大會第二晚所作的報道，都特別將米歇爾的講話專文單獨放在新聞網站顯眼處，反而奧巴馬本人的演說只以其他整體報道文章的方式跟進。

這次，米歇爾也留下了幾句一矢中的之語，例如她形容特朗普是「跨代財富平權行動（affirmative action）」的產物，間接攻擊共和黨只反對種族、性別的平權而忽視歷史性的不平等；她又以特朗普最近使用「黑人工作」（Black jobs）一詞之事來反嘲特朗普以種族為工作劃界的歧視思維，叫他不要忘記他正在爭取的那一份工也可能是一種「黑人工作」。

相對於2016年的精句，米歇爾如今也找到了攻擊特朗普的新招數，這不是正經八股的誇大特朗普威脅美國民主的能力，不是像沃爾茲般嘲笑特朗普的奇怪，不是如賀錦麗那樣將特朗普包裝成罪犯，而是將他種種言行指為「小氣」（small）。此語正好擊中特朗普自以為是強大領袖的形象，也許會成為未來民主黨競選宣傳的主流進路之一。

黨大會第二晚奧巴馬和米歇爾的演說，讓民主黨人重新記起了奧巴馬時代的光輝歲月。可以說，自2017年奧巴馬離開白宮以來，民主黨人（甚至是中間派和溫和共和黨人）都在尋找另一個奧巴馬，卻一直未有收獲。

本文出街之時，拜登宣布退選剛滿一個月。這一個月以來，不少人都將民主黨對賀錦麗的熱情與奧巴馬參選的氣氛相提並論。從賀錦麗有可能成為第一位女性、第一位南亞裔總統的歷史性維度來看，民主黨人的確希望賀錦麗能夠重新締造奧巴馬當年參選時引起的政治浪潮。

雖然賀錦麗坐正之後民主黨勝選大增、升勢至今未退，但從賀錦麗過去的政治表現來看，期望她能夠憑一人之力構建起奧巴馬式的政治運動，大概是緣木求魚。先不論賀錦麗2019年參選民主黨總統初選的極差表現，也不論賀錦麗擔任副總統初期的多次近乎語無倫次的發言（例如，被拜登指派負責處理邊境移民背後深層次問題的賀錦麗有一次被質問為何遲遲沒有到訪邊境視察，她的回應竟然是她也沒有訪問過歐洲），2022年公開發言表現漸見平穩的賀錦麗至今的各種政治言論也只能說是不過不失，並沒有任何突出之處。

坐正一個月至今，賀錦麗的人氣完全是其他人為她製造出來的，從她的大笑迷因（meme）到「椰子樹掉下來」的古怪言論爆紅，從沃爾茲的平凡魅力到自由派媒體對賀錦麗身世背景的正面包裝，皆是如此。一個月來，她為免犯錯，連坐下來接受記者訪問也不願意。

對於賀錦麗擔任總統的能力，除了一些右翼攻擊之外，人們大概不會有什麼疑問。問題是，賀錦麗跟2016年敗給了特朗普的希拉里（Hillary Clinton）相似，兩人的中間派政治傾向都決定了她們不能憑政治主張而激起選民熱情，而且兩人也不是如奧巴馬夫婦般能夠以公開演說觸動選民的魅力型人物。

要維持民主黨此刻像奧巴馬參選時一般的熱情，甚至將這份熱情擴展至其他選民群體，賀錦麗需要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整個民主黨的一場群眾宣傳運動，像過去一個月由他們造就出來的輿論形勢一樣。

對賀錦麗有利的是，特朗普花了一個月時間也未能趁美國人普遍對賀錦麗認知不深之時搶得對其人格的定義權；而賀錦麗未來只有兩個多月的極短競選期，能讓她犯下公關大錯的機會並不多。

賀錦麗固然不能單憑自己的政治能力而成為另一個奧巴馬，但民主黨人的群眾宣傳運動卻依然有能力持續將賀錦麗包裝成另一個奧巴馬一般－－至少直到11月5日晚投票結束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