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政變的喪鐘為誰而鳴？　英雄的功勞是不能世襲的

2024年8月5日，執政了15年，在今年1月的選舉中再次連任的鐵娘子，孟加拉國總理哈西娜（Sheikh Hasina），倉皇遞交辭呈，乘坐軍方飛機逃往印度。隨之而來的是軍方暫時接管局面以及組建臨時政府。從萬眾支持的連任總理到倉皇出逃的流亡政客，哈西娜只用了半年時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人說是因為哈西娜力主恢復公務員配額制遭到學生的不滿和抗議，但是7月21日孟加拉國最高法院下令大減公務員配額保留比例。已經滿足了學生關於配額制改革的要求。為什麼哈西娜仍然難以逃脱被清算的命運?

事情發展到如今，有兩個方面的教訓是需要吸取的。

首先，不應該有的掌權者的傲慢和偏見。從6月初示威抗議爆發，到7月21日最高法院重新下令改革，兩個多月遲遲無法平息事端。

當學生開始「進軍達卡」時，哈西娜竟然宣佈上街抗議的不是學生，而是國家和人民的敵人，要求軍警格殺勿論。當日，100多名抗議者在各種暴力衝突中喪生，另有20多名警察被抗議民眾打死。這背後孟加拉國政府對待示威和民眾訴求，態度傲慢，以為鎮壓就可以平息事端，以為大打出手就能掌控全局。

事實證明他們錯誤了。不積極回應民眾期待，等事態發展到暴力抗議的地步，再採取措施妥協，已經太遲了。哈西娜政府逮捕示威學生，致使傷亡事件發生，必然不能被原諒，如果有人要站出來負責，哈西娜政府必然首當其衝。

7月哈西娜視察了發生騷亂時受到破壞的達卡地區，她當時對記者說「15年來，我建立了這個國家。還有什麼我沒為人民做的？」哈希娜堅稱她為國家鞠躬盡瘁。在哈西娜的口中，她對國家有恩有功。這樣的上位者姿態，是那些不能感受到政策有力的民眾所不能理解的。在失業率居高不下、普通民眾出路收窄的情況下，鞠躬盡瘁一文不值。

更為重要的是，哈西娜沒有把握為政的大趨勢。

孟加拉國的公務員配額制來自於在孟加拉國獨立後人民聯盟政府所頒佈的政策，這一政策在獨立初期有一定的作用。但是伴隨着國家的發展，配額制早就成為既得利益者和未得利益者的對抗。當初獲得配額的大都是有功之人，一開始配額制的核心是將30％的政府職位分配給參與該國解放戰爭的「自由戰士」，但是沒有誰能永遠躺在功勞簿上，並讓這種功勞世襲罔替。

公務員擇優錄取的比例在民眾的呼聲中越來越高已經是事實。1976年擇優錄用的公務員比重已經從獨立後的20%提升到了40%,1985年這一比例是45%,，2012年這一比例是44%。2013年發生了要求改革配額制的抗議示威，但是最終被鎮壓，2018年再次爆發相關示威後，配額制公務員的數量由56%減少至10%，決定於2020年7月1日起開始生效。

這是順利時代發展，兼顧利益均衡的改革。但是2024年6月5日，孟加拉國最高法院裁定公職配額改革制度維持不變，30%的公職繼續為孟加拉國解放戰爭參戰人員的子女及孫輩保留。這種開歷史倒車的行為本就是不合時宜的。

哈西娜應該明白她執政的過去15年恰恰是配額制改革停滯不前的15年，是配額制改革呼聲被壓制的15年，是有所改革又回到原點的15年。哈西娜的政策傾向是眾所周知的。1997年，第一次上台執政的哈西娜將配額特權給予「自由戰士」的子女。2018年，哈西娜政府再次將給予「自由戰士」後代的配額提升至30％。如果沒有她的力挺，最高法院不可能如此隨意就在今年6月改判配額制不變。

哈西娜的父親開國元勳謝赫·穆吉布·拉赫曼為孟加拉國的獨立事業貢獻甚偉，但是在父親餘輝庇佑下投身政界的哈西娜不可能永遠躺在功勞薄上，也不可能只捍衛曾經是父親支持者這部分人及其子孫的利益。政治的權威性來源於更加廣泛的民眾的支持和授權，而非權貴既得利益階層。從這個方面來說哈西娜是失敗的。

英雄是受人尊敬的，英雄的功勞是值得肯定的，但英雄的功勞是不能世襲罔替的。這是現代政治的光輝。孟加拉國圍繞配額制屢次發生全國性的抗議示威，最終在如今釀成總理倉皇辭職的悲劇，最根本的矛盾還是國家利益分配不均，底層民眾的上升通道有限，既得利益者喪失為政初衷。喪鐘不止為哈西娜而鳴，孟加拉學生示威引發的政局變動意義重大，值得所有為政者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