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製造|在你想像不到的隱形角落默默耕耘 他和她都是香港隊
香港隊,切切實實的「香港製造」。
哪怕你認不出他們的面孔、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但在「隱形」的香港角落,他和她依然每天默默地努力着。他們不知道堅持到盡頭是怎麼一回事,但至少,盛載青春汗水的此處,就是從香港邁向世界的原點。
852,在他們心中,是一份無可動搖的信念。
硬照攝影:余俊亮 短片:葉詩敏、張倩儀
茶餐廳裏,一盤雞籃薯條端上餐桌。何明達戴起手套,熟手地撕開雞腿,熱騰騰的輕煙隨即冒起,肉汁沿着手套滴下,香嫩雞肉直轟味蕾。「我唔識分雪藏雞定新鮮雞,但……皮脆吖嘛。」
何明達,香港人,FIBA國際籃球裁判導師,東京奧運三人籃球決賽球證。過去十多年,他憑一個哨子,由本地學界賽「吹」到奧運決賽。
起點,就在那家位於灣仔修頓室內場館對面的「茶記」。
十年前,何明達仍是球證中的「新仔」,跟着一眾前輩來到茶餐廳,一行十二個球證,把老闆娘嚇一跳。「事頭婆安排我們入房(包廂)用餐,方便聊天。她還問『點解突然咁多人上來食』,原來除了我們,還有很多球員和球迷,那時她就知道,每逢湧入一大堆人,就是有籃球比賽。」
慢慢地,何明達每次執法甲一籃球賽後,都會光顧這家茶餐廳,球證們食宵夜、賽後檢討、閒話家常,甚至重遇剛才不停對自己喝倒采的球迷,來到這裏,大家還可以喝同一款例湯、吃同一款雞籃,討論球例和判決。「這裏好香港。完場後,我們(球員、球證、球迷)可以和平相處,包容和體諒,其實並不容易。尤其在一些特別對戲碼,兩隊球迷水火不容,但來到茶餐廳又相安無事,大家都愛籃球,在香港這麼細的地方,對事不對人,是一場很好的體會。」
茶記與籃球,風馬牛不相及,卻孕育出獨特的籃球文化,讓何明達在球證前輩與球迷之間學習交流,哪怕打學界籃球出身的他無法成為球員,依然從另一途徑代表香港,成為另類的香港隊一員。
另一天,我們走進工廠區一隅。「新蒲崗八街」有如棋盤格子,工廠大廈林立,裏頭卻藏了一個手球場。彩虹道手球場是室外的,四周圍住高高的鐵欄,活像一個籠。雖然球場裏這邊一條岩巉石壆,那邊一個凸起渠藍,張敏珊卻依舊自若地翻滾、飛撲、碌地沙。「沒有軟墊,直接在場上碌,硬地碌下碌下,回到家就會發現膝頭全瘀、膊頭又瘀、背脊又瘀。」張敏珊的黑色波褲沾滿灰白色的印,她拍拍手上塵埃,樂此不疲在鏡頭前示範。
誰都知道手球是室內運動,但礙於場地有限,即使是香港隊,每星期也只得一天室內場,女子隊更曾經連續三個月都沒一天進過室內訓練,但相比其他如荔枝角、佛光街等場地,彩虹道已經「算OK」。
「痛感回憶」日積月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張敏珊怎算每年也有二百多晚在這裏度過。昔日十來歲的中學生,今天32歲的大師姐,一代代手球人就是這樣成長。「我們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依然堅持,比起其他擁有職業的國家,更令我覺得自豪。即使不是手球,只要能代表香港出賽,已經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從彩虹道手球場仰望,獅子山下另一個角落,亦有一班人為了「家」而努力。家,Home,也是棒球的本壘,即使獅子山下竹園道那片不規則多邊形,並非符合國際標準的扇狀,極其量只能說是一片草地,但香港棒球員依然在那裏卯足全力,守護本壘。球場沒有夜燈、沒有洗手間,只得一個儲存雜物的鐵籠,但27歲的梁仲熙始終為這個屬於香港棒球的家而自豪。
「這裏是我學業以外或人生之中,另一個放最多心血的地方。無論是小時候練波或教波,都在這個球場度過。獅子山棒球場就是我的青春。」香港沒有青春熱血的甲子園,也沒有承載夢想的黑豹旗,梁仲熙卻活像野球漫畫的主角,在獅子山度過渾灑汗水的二十個夏天。他曾經在這裏輸到喊,「2010年的Little League,我效力的香港仔棒球會對本地日本人球會Fighters。我們準備很多,豈料一開波就大比數落後,我是投手,失很多分,甚至中途已哭了出來。」十多年前的比賽,久遠得記不起比數,青春一瞬即逝,留下的心情卻是永遠的。
每次在獅子山落敗,總被教練要求在球場外面衝長命斜,70米的斜路盛載了少棒男孩的集體回憶,如今大家長大了,梁仲熙如願成為香港隊一員,躋身被香港棒球員視為聖地的藍田晒草灣棒球場,但在他心中,獅子山下才是深刻的人生。
「一路成長,家的定義不再只限於居住的地方,與隊友、兄弟一起奮鬥努力,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梁仲熙希望透過國際賽告訴大家,香港有一班運動員真的懂得打棒球,努力地跟對手比拼,這大概就是他不斷投、投、投,由每星期幾十球投到現在最少200球,從7歲堅持到27歲的「野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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