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檔治國‧下】阿國第一夫人兼副總統 辦教育建醫院擄民心

撰文:陳奕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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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說:「千金難買少年窮。」財富白白得來,可以成為一種毒害。
如果一個國家得天獨厚,有豐富石油拿去賣,它的政權就有本錢為所欲為?政治學稱之為「石油詛咒」。通俗一些,我們可以說「金鎖匙詛咒」。阿塞拜彊的情況,是如此嗎?

維基解密在2010年披露,阿利耶娃曾經整容,所以面部表情有限。(路透社)

【夫妻檔治國‧上】避過顏色革命 阿塞拜疆一人一票與世襲並行?

研究經濟的巴庫人加法利(Natig Jafarli)早前揚言,阿塞拜疆的經濟和政治體系面臨崩潰。因為在2015年的時候,石油輸出國組織談不攏,油價一直下試,後來更加低見二字頭。石油賣不到好價錢,同時進口貨品百物騰貴,連基金SOFAZ的回報也大減。阿利耶夫為了應對危機,不惜兩次將貨幣馬納特大幅貶值,並動用外匯救市。

有民眾失業,亦有人扣減人工,繁榮穩定的神話一時不再。什麼歐洲運動會、一級方程式,都成為了阿塞拜疆人的怨氣所在。政府向來管治高壓,首都鬧不出什麼亂事,但在巴庫以外還是有城市出現示威衝突。過去一年,《衛報》、《經濟學人》、卡內基等都有人撰文,叩問阿利耶夫王朝是否要憾動了。

放軟手腕 換取西方支持

下層建築決定上層建築,經濟危機有時會帶來政治變局,石油詛咒或許得以破除。不過阿利耶夫相信不是時候。他有三招在手。第一,起用管稅的阿米羅夫(Natig Amirov)改革經濟,目標在十年之內減少依賴石油;第二,到歐美國家叩門,拉攏一些經濟合作;第三,管治鬆綁,釋放了若干政治犯例如記者伊斯瑪伊洛娃(Khadija Ismayilova),但不在緩和民眾怨氣,而是劍指西方。

伊斯瑪伊洛娃是「起底」專家,一直致力突破防線,偵查阿利耶夫和政府的真實帳目。她在國際上甚有名聲,歐洲人權法庭也曾經敦促政府放人。打鬆綁牌的確奏效,阿利耶夫去年三月訪問美國,與時任國務卿克里見面,雙方姿態友善,表示關係密切云云。在歐洲方面,阿塞拜疆打算興建輸油管,阿利耶夫在今個月初亦應邀到訪歐盟,開始磋商新的合作協議。

什麼葫蘆賣什麼藥,伊斯瑪伊洛娃似乎看得通透。她說:「只是門面功夫。他們放人,但不會讓NGO真的營運。」但問題是,西方的確願意在經濟上幫一把手。「門面功夫見效,西方政府相信他們管治鬆手了。我曾跟外交使節交流意見,他們說這是放鬆手腕的跡象,我經常警告他們,這只是門面功夫。」

阿利耶夫到訪歐盟,與委員會主席容克見面。(路透社)

油價在去年開始回升,社會上又復歸平靜,民眾對政府重拾信心。不過阿利耶夫沒有鬆懈,甚至再下一城,修憲鞏固總統權力。29項修訂之中,除了增設第一副總統之外,他亦將總統的任期由五年延長到七年,總統在更多情況下可以解散國會,還廢除了總統最少要有35歲的年紀限制。阿利耶夫的兒子1997年生,今年才滿20歲,最後一項修訂用意何在,阿塞拜疆人自有解讀。

結果,全部修訂都以近九成支持獲得通過,他又一次提振聲望。

01專訪:律師賈法羅夫

為什麼一個專制總統,也可以這麼高民望?我帶着這個疑問去了找賈法羅夫(Rasul Jafarov)。他三十出頭,是阿塞拜疆的維權律師,更加一度鋃鐺入獄。去年三月,阿利耶夫訪問美國前後,賈法羅夫才與多名政治犯一同獲釋。他很快在電郵回覆了我,孜孜分享政府如何打壓民間組織,肆意拘捕異見聲音,甚至毆打他們。

在這情況之下,阿利耶夫受歡迎;在這情況下,即使你對他們有意見都不會說真話,免受逼害;在這情況下,他可以屢次在選舉中勝出。
律師賈法羅夫

賈法羅夫特別提到,阿塞拜疆的大選根本不符合民主原則,政府會向公務員、學校師生、醫護人員等施壓,要求他們投給阿利耶夫。事實上,監察組織ODIHR也曾經批評,阿塞拜疆的選舉不符合國際標準。

阿利耶夫任命了太太為第一副總統,我問賈法羅夫他們的第一夫人是怎樣的人。他說:「很難答,我猜阿塞拜疆人寧願相信她,多於阿利耶夫的其他手下……她是阿利耶夫基金的主席,那是一個人道組織,幫助了阿塞拜疆很多人。她所做的事都建立了正面形象,很多人都如此相信,特別是阿塞拜疆人。」

老阿利耶夫在2003年辭世之後,阿利耶娃為家翁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大花金錢辦教育,建醫院,數目比起政府的還要多。在阿塞拜疆人心目中,她建立了一個不錯的形象。甚至在國際方面,她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委任為親善大使,又邀請了英國建築師Zaha Hadid來,為巴庫設計了一個阿利耶夫中心(Heydar Aliyev Center),自2012年起成為了當地的文化和藝術地標。

Zaha Hadid操刀的阿利耶夫中心設計獨特,令巴庫生色不少。(阿利耶夫中心)

但如果以為第一夫人只有軟實力一面,那肯定是太過天真。

第一夫人家族坐擁企業王國

阿利耶娃本姓帕沙耶娃(Pashayeva),來自阿塞拜疆的顯赫家族。她的父親是國家飛行學院的院長,叔叔是第一任駐美國大使。有人說,帕沙耶夫是唯一能夠與阿利耶夫匹敵的家族。

那年十九,帕沙耶娃還未唸完大學,就嫁了給這位未來總統。她在婚後繼續唸書,在醫學院的眼科畢業。除了辦慈善之外,阿利耶娃在2005年也親身上陣,參加國會選舉,一躍成為議員。在執政的新阿塞拜疆黨中,她是副主席。

在政治上,她的叔叔掌管了阿塞拜疆外交大學(ADA),是訓練精英進入政府效力的重鎮。在經濟上,她的爸爸擁有帕沙控股(Pasha Holding),單是名字已經告訴了大家,這是帕沙耶夫家族(Pashayev)的企業王國。Pasha旗下業務包羅萬有,由銀行和保險公司,到酒店和滑雪場,還有一大堆工程生意。每天的衣食住行,阿塞拜疆人或許都在供養那些姓帕沙耶夫的。

常言虎父無犬子,阿利耶娃父家的生意如此龐大,膝下三名子女當然不會遜色。別看他們才二十來、三十歲,所擁有控股公司Ata原來已經涉足了銀行、電訊、交通、天然資源等業務,或許這就是阿塞拜疆兩大家族合起來的威力:上下三代人不是有財,就是有勢。

阿塞拜疆能夠一人一票選總統,不過因為「石油詛咒」,政府與商界的裙帶關係甚深,王朝式管治雖有民主,卻難言自由。去年曾經有人以為有危就有機,國家會出現改革曙光。不過油價低迷的日子熬過了,第一夫人又受歡迎,阿利耶夫此際任命她為第一副總統,這一步棋好不高明。

中了石油詛咒,怎樣才能破解?英國的法律教授溫納(Leif Wenar)在《外交》雜誌撰文,高呼:「不要再與獨裁者做生意。」他說西方政府要立場一致,向石油國家購買天然資源的同時不要忘了人權問題,要向中了詛咒的國家施壓,推動他們憲制改革。

不過這說法,戈尤紹夫(Altay Goyushov)大概會認為陳義過高了。他在巴庫大學教歷史,批評政府向來不遺餘力。戈尤紹夫相信阿塞拜疆之於美國和西方政府只是另一個石油選擇,方便他們抗衡俄羅斯和伊朗。「簡單來說,對西方而言,阿塞拜疆是否民主其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