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專題】唐氏綜合症勢絕跡冰島　高危胎兒被消失的道德爭辯

美國CBS電視台製作了一輯節目，介紹北歐國家的產前檢查現況。節目指冰島近年患有唐氏綜合症的嬰兒數量大跌，很可能會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讓這遺傳病消失的國家。原因是有更多的母親願意在懷孕前作產前檢查，並在得悉風險甚高的時候選擇中止懷孕。
可是此種「趕絕」問題胎兒的做法，隨即惹來道德爭議：患有唐氏綜合症是否罪無可恕，令胎兒必須要死？唐氏綜合症胎兒絕跡後，下一批「被消失」對象又是誰？一直走下去，會否走上激進優生學者和納粹提倡的優生學道路？

率直樂天　經學習可如常生活

唐氏綜合症是一種遺傳病，主要是由於細胞中的染色體出現問題。接近95%的唐氏綜合症人士，都是因為人體中的第21對染色體變異造成。患者除天生外貌獨特，平均智力低於常人導致認知和語言學習障礙之外，健康上亦會較易患上心臟病、弱視及弱聽等，身體機能方面亦較差。以往唐氏綜合症患者壽命遠較一般人短，在1983年平均壽命只有25歲，隨醫學發達，近年已大幅提升至60歲。

唐氏綜合症至今未有方法治癒，只能協助患者適應和融入社會。惟經過學習後，他們一樣能照顧自己，甚至與別人溝通和工作，過著與普通人一樣的生活。根據香港唐氏綜合症協會網站資料，唐氏綜合症患者擁有「獨特的個性和思想感情，熱愛音樂和舞蹈、喜歡模仿別人，天性樂天、愛交朋友和助人、友善、率真、有時會有點固執。」一如該會網站形容，他們的性格率直樂天，光顧過東華三院旗下愛烘焙餐廳（iBakery Gallery Cafe）的朋友，應該也會有深刻體會。

來自日本、被譽為天才書法家的金澤翔子，亦是唐氏綜合症患者。病症並未影響她的藝術成就，她以細小嬌軀，拿起大碼毛筆，以剛勁有力的筆鋒，在宣紙上揮灑自如。她在日本和世界各地多次舉行作品展，當地不少寺廟均有她的書法作品，福島縣更設有金澤翔子美術館。2012年NHK電視台的年度重點製作大河劇《平清盛》，名字正是由她題字。

▲被譽為天才書法家的金澤翔子，是唐氏綜合症患者，但病症並未影響她的藝術成就。（Youtube）

認識唐氏綜合症　產婦年齡愈高愈易出現

出現唐氏綜合症的嬰兒與父母生活、教育水平或家庭背景等無直接聯繫，但年紀愈高的產婦會有更高機會誕下患有唐氏綜合症的嬰兒。30歲左右的母親誕下唐氏綜合症嬰兒機率少於0.2%，45歲或以上機率則大增至4%以上。

現今透過產前檢查，可得悉嬰兒有否有機會患上唐氏綜合症，其中包括最基本的年齡風險評估、超聲波檢查、抽血與及羊膜穿刺術（俗稱抽羊水），每種方法準確度均不同。若結果呈陽性且孕婦年齡較高，則會被歸類為高危，誕下的嬰兒將有較高機率患上唐氏綜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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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島逾八成孕婦受檢　寧墮胎不要唐氏嬰

此類測試在世界各地有不同的安排和做法，例如日本並不鼓勵父母進行產前檢查，除非父母強烈意願下醫生才會進行，報告在母親主動要求下才會提供，可是一旦發現胎兒很可能患上唐氏綜合症，高達97%受檢孕婦都會選擇中止懷孕。冰島醫生一般會介紹父母進行有關檢查，雖非強制但仍有逾八成孕婦願意接受檢查，而幾乎所有母親在得悉自己屬高危後，都會選擇人工流產。

情況在歐洲其他國家亦差不多，丹麥約有98%的孕婦在得悉胎兒高危後選擇人工流產，英國亦有近93%。美國即使只有67%，數字在不同州分和群體有所不同，數字由61至93%不等。

唐氏綜合症患者減　舒緩社會負擔

唐氏綜合症帶來的疾患與痛苦，以及父母在養育時候可能遭受的壓力與金錢負擔，均成為選擇人工流產的最大理由。站在社會角度，減少唐氏綜合症患者可以減少醫療體系、特殊學校與庇護工場的支援負擔，同時間減少歧視或剝削等帶來的社會問題。一些發展中國家與中國近年積極推廣產前檢查，正是為減少包括唐氏綜合症在內、患有嚴重遺傳疾病的嬰兒。

道德與優生學的爭議

產前檢查、發現胎兒屬唐氏綜合症高危下進行人工流產，衍生出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倫理。反對因遺傳病而人工流產的人表示，生命自胎兒形成的瞬間已誕生，因此人工流產與謀殺無異。而一些包括唐氏綜合症的遺傳病孩子，最終都能健康快樂地成長生活。站在宗教的角度，如天主教明確反對因遺傳病而人工流產，因「生命是神的恩賜，人無權隨意處置它。」

第二是關乎「優生學」。在遺傳學出現後，人們始得知一些人的特質和健康與遺傳有關，所以出現希望延續「優秀遺傳」，而把「劣等遺傳」如患有精神病或遺傳病的人排除。因此出現美國社會20世紀初的強制絕育，和二戰時期納粹德國的優等民族論。

優生學今天已被普遍認定有違道德標準，而單純為篩走患上嚴重遺傳疾病胎兒的產前檢查，應否歸類為優生學仍待商榷。有聲音對產前檢查和人工流產的決定表示憂慮，認為那最終會走向優生學的道路。

除此以外，另一現實問題是即使現今科學昌明，這類產前檢查的準確度仍非百分百可靠。例如日本在2013年引入新式產前檢查後，有研究指3500名接受產檢孕婦中，67人胎兒大有機會出現染色體毛病，經過進一步測試後，只有56人的胎兒出現染色體異常。當中53人選擇人工流產，2人不幸流產，餘下一人得知消息後來不及作決定。

扁平足也要墮胎嗎？

現今的產前檢查技術，未能檢查出所有患上染色體異常的胎兒。未來科技發展下，相信在不久將來便可以找出一些症狀較輕但同屬異常的遺傳問題：如蠶豆症（缺乏酵素無法分正常地分解葡萄糖，遇上特定物件會出現溶血反應，不接觸則沒問題）、扁平足（足部畸形，患者長時間走路會疼痛，可導致肌肉發炎影響活動能力，一般不會影響生活）、甚至色盲、高風險的高血壓或癌症等，這些先天問題都非「正常」。

因嬰兒患有扁平足而人工流產看似誇張，惟人類日後若發展出更進一步的基因改造技術，在成功治療唐氏綜合症之餘，還能醫治其他遺傳疾病，甚至改造基因，讓人類更聰明、更壯健、更能抵抗病菌侵襲，這一連串的發展，又會否真的與優生學無關？

產前檢查與人工流產的爭論至今未有正確答案，不論是贊成還是反對的一方，都有充分理由。從歐洲國家現況觀察，以其廣泛流行及對選擇人工流產的接受程度，可見這將會是父母為養育健康下一代而不可逆轉的發展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