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瞭望台】親身解畫難挽民望 安倍政權風雨飄搖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因深陷「加計學園」濫權醜聞，支持度急瀉，7月24及25日他一連兩日在國會接受議員質詢，再三否認濫權。這場政治風暴毫無疑問已對安倍政府造成沉重打擊，拖累執政自民黨候選人近期接連在地方選舉落敗。
他已在本月3日改組內閣，試圖提升民望。不過，假如他無法擺脫醜聞，勢必為明年爭取連任黨魁及修改憲法等政治目標帶來更多不明朗因素。
日本政壇上周出現不少重大變化，包括防衛相稻田朋美上周五宣布辭職，為多宗醜聞負責；最大在野黨民進黨黨首蓮舫亦決定下台，為早前東京都議會選舉失利負責。不過最受矚目的是安倍晉三親赴國會，就濫權醜聞自辯。事緣今年3月，民進黨揭發加計學園理事長加計孝太郎涉嫌利用與安倍的私人交情，在愛媛縣免費獲得開設獸醫學院的土地。當地媒體兩個月後披露文部科學省的備忘錄，顯示建校是「首相意向」。
回答醜聞前後不一
醜聞曝光以來，安倍晉三多次迴避責任，被批評態度傲慢。7月24日他在眾議院預算委員會自辯時，明顯較以往謙虛：「此事牽涉我的朋友，所以我不能責怪對此有所質疑的選民……我會盡力解釋清楚……在我成為政治人物前，我倆便認識，但他從未利用我的地位和職務獲取任何東西……他並未就開設獸醫學院接觸過我。」然而，根據民進黨提交的文件，安倍去年出席有關批地的會議在先，加計學園今年1月取得政府的暫定許可在後，加上去年7月至12月間安倍和加計孝太郎多次飯聚及打高爾夫球，外界難以相信兩人沒有私相授受。在7月25日的質詢環節，安倍面對當時還未辭職的蓮舫逼問時，辯稱自己直到1月20日加計學園正式獲批利用「國家戰略特區」制度新設獸醫系時才知情，一改此前「申請階段便已知曉」的口徑，自相矛盾，更令各方大跌眼鏡。
醜聞爭議焦點是安倍晉三何時得知加計學園申請建校，以及是否在批准申請時運用權力偏袒好友。社會民主黨議員福島瑞穗今年4月底致函安倍政府，詢問對方何時知悉有關申請。安倍政府回覆指，愛媛縣今治市政府早於2007年11月向中央政府提出申請，當中提及加計學園是其中一個潛在營運者。安倍2012年再度執政後親自督導「國家戰略特區」選定工作，並在2015年確認今治市為獸醫教育特區。民進黨議員平山佐知子今年6月提出相同問題，安倍回覆指，他在今治市政府和加計學園於今年1月10日「共同提交」申請時才得知有關申請。但他在國會作證時又再自相矛盾——7月24日，他聲稱直至1月20日才知道有關申請；7月25日再次作證時卻自打嘴巴：「我的答案有些混亂，請容許我道歉及修正。」自從醜聞遭揭發以來，安倍政府回應的內容前後不一，不單無法消除公眾疑慮，反而予人有所隱瞞，試圖含混過關的觀感。
加計學園醜聞其中一名當事人、文科省前事務次官前川喜平挺身指證安倍，也重創後者的威信。前川早前指稱，文科省備忘錄內容屬實。他憶述去年9月一次閉門會議中，安倍助手和泉洋人曾經對他施壓，聲言「我現在代表安倍首相向你說話」，要求他為加計孝太郎提供特別待遇。種種證據都對安倍不利。
早在今年2月，日本傳媒揭發另一私立學校法人「森友學園」以低價收購大阪地皮興建小學，小學名譽校長正是安倍妻子安倍昭惠，明顯涉利益衝突。天普大學（日本分校）政治學教授布朗（James D.J. Brown）接受《香港01》訪問時表示，森友學園醜聞只涉及安倍昭惠，殺傷力自然比不上矛頭直指安倍晉三本人的加計學園醜聞。隨着兩宗醜聞，特別是加計學園醜聞發酵，安倍內閣民望已由年初逾50%，跌至7月底的26%，是安倍再次執政以來最低。按照日本政壇的規律，內閣支持率一旦跌穿30%，意味着首相權威動搖，下台風險增加。
觀察自民黨在選舉的表現，是衡量醜聞對安倍政府影響的最直接方法。7月初的東京都議會選舉，小池百合子領導的新黨「都民第一之會」及盟友取得逾半議席，成功控制首都，反觀自民黨議席銳減逾半；7月23日仙台市長選舉，自民黨支持的殯葬企業社長菅原裕典敗給民進黨支持的前政務官郡和子。自民黨在兩次朝野對決敗陣，輿論相信主因是濫權醜聞。
7月30日舉行的橫濱市長選舉中，獲自民黨支持、本身無黨派的現任市長林文子勝選，令自民黨稍為鬆一口氣。然而10月22日舉行愛媛三區補選則可能有暗湧，因為愛媛縣正是獸醫學院選址所在地，別具象徵意義。《日刊現代》報道，當地民眾對安倍極為不滿，情況與他首次擔任首相時相似。該刊甚至大膽推測，假如在野黨統一協調候選人，促使自民黨在補選中落敗，安倍屆時可能下台。
事已至此，安倍晉三有沒有自救的辦法？布朗認為森友學園和加計學園醜聞曝光後，安倍為了避免令公眾產生內閣陷入混亂的印象，並未適時採取補救措施。雖然外界早就預料安倍會改組內閣，從而提振民望，但他在東京都議會選舉敗陣後，沒有馬上改組內閣，而是選擇在8月進行，錯失良機。
稍為熟悉政治運作的人都知道，撤換表現拙劣的官員改由新面孔代替，不失為提升內閣支持度的有效措施。在安倍內閣中表現較為遜色的是法務相金田勝年，他在推動「反恐與共謀罪」法案審議時竟提議「先通過再討論」，激起民憤。最不得民心的則要數防衛相稻田朋美，她早前出席東京都議會選舉拉票活動期間，竟以自衛隊名義為自民黨候選人拉票，被批評為公器私用；九州早前暴雨成災，她竟沒有坐鎮防衞省，延誤救災。更嚴重的是，防衛省被揭涉嫌隱瞞有關自衛隊在南蘇丹執行維和任務的日報，由於日報詳載當地各種危險，隱瞞相關資訊可能對國會的討論和決策造成負面影響，甚至令身處當地的自衛隊陷入險境，種種原因促使她最後黯然下台。
安倍曾公開表示稻田的政治理念與自己十分相近，有意把她培養成接班人，但隨着稻田主動辭職，意味她將無望成為日本史上首位女首相。布朗認為，安倍改組內閣時有「多大膽」，是否敢於向顢頇無能的閣員「開刀」，將是他能否重振民望的關鍵。除了改組內閣，另一個延續安倍政權的方法是重新聚焦經濟議題，而非執意修憲。事實上，安倍晉三能夠在2012年擊敗民主黨（民進黨前身）、帶領自民黨重奪政權，主因是選民相信他有力重振日本經濟。目前安倍內閣民望低迷，聚焦經濟不失為一個較佳選項。不過，安倍是否願意放棄修憲這個夢寐以求的目標讓人懷疑。布朗指出：「安倍或許正在估算，假如他的執政時間愈來愈少，他可能要在餘下的日子大力推動（修憲）這項歷史性變革，否則便來不及。」
值得一提的是，安倍晉三在今年6月表明，假如條件成熟，便會與中國倡議的「一帶一路」合作，當時有輿論指出，他旨在通過強化與外國的經貿合作，轉移選民對國內議題的不滿。日本國際基督教大學高級副教授納吉（Stephen R. Nagy）接受《香港01》訪問時認為，安倍積極推動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TPP）、日歐經濟夥伴協定（EPA）、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等，防止日本經濟被邊緣化。納吉相信，日本經濟能否穩步復蘇，視乎它能否在區域經濟組織中扮演積極的角色，而參加「一帶一路」帶來不少經濟實利，有助自民黨爭取國內支持。
岸田文雄或取代安倍
當現任領袖民望低迷，挑戰者便會密謀取而代之。本報早前探討安倍晉三的「一強」政治時，曾羅列不少有利他繼續執政的制度性因素，包括反對黨積弱，難以挑戰自民黨。即使安倍被迫下台，最有可能取代他的是自民黨的實力派政客，包括外相岸田文雄和前幹事長石破茂等，兩人取代安倍的機率各有多大？
布朗教授分析，岸田文雄的優點是在自民黨內擁自己的派系——岸田派，其政治立場相對溫和，不像安倍晉三般較易引起分化。安倍本月3月改組內閣後，岸田退出內閣，改任自民黨政調會會長。輿論相信他旨在與醜聞纏身的安倍保持距離，為未來拜相鋪路。至於早已表明有意出任首相的石破茂曾任防衛相和其他重要職位，從政履歷豐富，但與岸田相比，石破茂並沒有強大的黨內派系支持，在公眾心目中亦不算受歡迎。
加計學園風波難以在頃刻間圓滿解決，意味安倍政府未來仍然荊棘滿途，包括可能在地方選舉中遇到更多挫折。雖然有力挑戰他的黨友不算太多，但這並不代表他能高枕無憂，因為假如他無法就醜聞提供具說服力的辯解，以及在經濟等領域做出成績，繼而重拾民意支持，「逼宮」壓力只會與日俱爭，使他更難實現讓日本成為「正常國家」的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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