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陸飯圈到台灣政治圈：當輿論場裏不能「沒有顏色」

日前，因為肖戰粉絲舉報AO3（ Archive of Our Own）網站導致該網站被牆（亦指被防火牆阻擋，需要翻牆才能登錄）而引發同人圈，電競圈、創作圈等以創作自由為名團結，宣布要抵制肖戰代言商品，及其參演戲劇作品底下刷負評的「227事件」。一時之間微博輿論混亂，媒體、營銷號加上藍ｖ（官方認證微薄）下場，事件持續一週仍餘熱未消。

在輿論混亂的時間兩方互控對方買熱搜、下熱搜，買營銷號，所有的「吃瓜路人」都被質疑其身分。資深媒體人、長期觀察飯圈生態的商台玉分析，這是第一次飯圈撕到圈外，但是由於兩圈關注的重點不一樣，無法取得交集，加以資本介入才會導致事態的僵持，這起事件是一個可以觀察剖析互聯網生態絕佳的例子。

商台玉認為，「觀察中國大陸飯圈就如同觀察台灣政治圈」，這兩個圈子在輿論場裏都會呈現出兩個顏色對立的光譜，只要下到這個輿論場你就會進到光譜之中，不論偏向哪一方；而每一個下場的人，都在尋找它的位子。

「227事件」 輿論場裏的資本

關於飯圈的生態，商台玉表示，從韓國移植過來的飯圈文化在中國大陸卻多了商業勢力的加入，一個藝人可能同時在一個集團裏面代言三四種產品，尤其是頂級流量更有可能一個人身上就有10幾、20個代言，這在台灣和全世界都不會發生。

頂級流量明星成為這些品牌的寵兒、靠着對粉絲的強烈號召力讓商品銷售一空，商台玉表示，真正能達到頂級流量的人不多，因此格外搶手。「現在有一個說法是四大三小二頂流三爆爆。」所謂的四大就是歸國四子中的鹿晗、吳亦凡，以及他們歸國後出現的與他們抗衡的楊洋和李易峰，三小則是TFBOYS，而兩大頂流就是前年開始竄紅的《偶像練習生》冠軍蔡徐坤和以《鎮魂》走紅的朱一龍，三爆爆就是今年以《陳情令》走紅的肖戰、王一博以及《親愛的．熱愛的》走紅的李現。

流量明星不只靠着粉絲們努力控評、做數據得到流量，有時背後的經濟公司或是投資方也會靠着買熱搜、買營銷號增加該明星或戲劇作品的討論度；但是 同時也會有「黑子」假扮粉絲，或是明星、品牌、平台和互聯網公司的競爭對手，想要「黑」明星。

商台玉分析，在這樣資本進入輿論場的的操作下，每次出現這種大型的網絡事件的時候，都很難看出這些黑是一群鬆散的組織還是有對家資本下場，或是有利益衝突的人在打擦邊球。而為了保住這個明星，明星方面也會透過買營銷號，下熱搜和上熱搜等方式塑造對自己有利的輿情。而此次以厭惡飯圈舉報文化而起，但是隨著事情繼續發展，就可以看到兩方都給敵方陣營扣上 「資本介入」的帽子。

例如此次在一團輿論混戰中，原創作品、AO3事件的影響者《九九八十一》畫師酥妃因為肖戰粉絲舉報AO3後，刪除自己的微博並表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一個明星」。而後在3月3日她則發佈聲明，表示自己一早醒來發現她的該篇文章被到處轉發，被推上熱搜，但她自己覺得非常奇怪，呼籲大家理智看待這件事，不要被利用；就可以看出在輿論場裏，不論哪方都會懷疑有資本介入的情況。

此外，事件持續發酵後就是一系列對「敵方」陣營的指控，對一切營銷號的批評懷疑以及對所有自稱是「路人」網友的留言拷問，成了類似台灣政治圈混亂的「輿論戰」，沒有人相信輿論場存在所謂的「純路人」。

「這是不是像透了台灣的政治。」，商台玉分析，在台灣政治的輿論場也有網軍也有水軍。就像台灣政治界出現了一個光碟（CD），可能是為了把誰拉下來? 你不知道國民黨和民進黨有沒有介入?但是事情就是發生了。」而輿論到了後期，「大家都不希望問題被澄清，越黑越好，互潑髒水。」而越來越多的路人、營銷號參戰，商台玉表示，在這之中會出現一個跟台灣政治藍綠一樣的光譜，「他可能偏藍偏綠，但其實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每一個人的發言都站在自己的本位上。」而所謂的「路人」也往往都會被貼上「顏色」的標籤。

輿論場裏：找尋定位決定顏色

商台玉提到，例如《鳳凰網》這次率先丟出「十問肖戰粉絲」，底下的留言有人認為它代表媒體的一股清流，有人認為他是圍事的，有人認為它是要切割肖戰和他的粉絲幫助他，但商台玉卻認為，答案是以上皆非。

商台玉分析，《鳳凰網》還是站在自己的本位上，「鳳凰網總部在香港，他的言論尺度可能相對其他正統中國大陸的媒體還大，他要在這當中要找到屬於自己的位子。」

創作者為了自己的AO3被牆而動員抵制肖戰、肖戰粉絲護偶像而動員控評（控制評論），營銷號就是看她收了哪方的錢或是單純出來蹭熱度，媒體則發佈自己的觀點。

同樣的現象也出現在台灣政治圈。一個政黨拋出一個議題，大家或贊成或批判引來流量，網軍動作，媒體以自己的觀點評論蹭熱度，而很多時候議題的討論常常無法聚焦，因為下到輿論場中的人或想爭知名度，或想鞏固自己的觀點。最終議題討論常常會演變成各種抹黑和批評，大家因為各自的定位站對後也會形成一個光譜，就像台灣的藍綠對立，而即使純粹觀望但發言的路人也會被貼上顏色標籤。

在互聯網的場域裏，每一個帳號背後可能是個人或是資本，找尋的則是屬於自己的（知名度、流量以及發言空間），而無論你怎麼談這個事件？如何談這個事件？都很難不被標籤成特定陣營的人。商台玉認為，輿論場的僵持往往等待的就是一槌定音。

「這次事件雙方騎虎難下的原因在於，沒有一個可以『定音』的一槌」。她表示，「不管是廣告商、藝人、或是官方只要有人站出來敲下那一槌，只要表態，最後西瓜偎大邊，大家就會鳥獸散。」這就像台灣政治圈的激化對立往往是透過「按鈴申告」、「選舉結果」來當那一槌，而決定輿論走向。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次的輿論戰裏面，商台玉還觀察到藍Ｖ下場的問題。她提到，這次事件因為有許多有官方背景的包括新華社《半月談》的小編打榜被發現，以及《人民日報》海南的小編轉發肖戰相關訊息而使事件上升到官方。

中國社會科學院國家文化安全與意識形態建設研究中心官方微博「思想火炬」就在事件過後發微博，寫道「人民日報傳媒海南分公司旗下的微博運營團隊針對「3月3日晚上連續轉發肖戰兩則貼子被廣大網友質疑」發出嚴正聲明，不僅刪除相關轉帖，還開除當事員工，並「給廣大網友造成了不良影響表示深深的歉意」」，內容並提到，如何引導年輕人是重要的工作。

商台玉認為，因為藍ｖ有官方立場，所以藍ｖ下場就會引發網友討論，「是否是政府站台或表態了？」但是事後證明是小編們擅作主張或是想要蹭流量熱度的私人作為。她認為從這起事件她也觀察到兩岸許多官方組織都由年輕小編們在管理社群帳號。如何分清楚私人跟官方賬號的界線？以及明白什麼樣的熱點該蹭什麼不該？這都是未來可以討論的重點。

另外，中國大陸網信辦在3月1日正式推出「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新規定將對中國網絡信息內容生產者、服務平台作出更具體、更嚴格的規定，包括不得展開網絡暴力、人肉搜索、流量造假、操縱賬號等違法活動。被外界認為是更進一步的「淨網行動」，商台玉認為，這次的「227事件」中牽扯的流量、賬號操作、官方小編下場等都會是中國大陸政府對網絡管制的絕佳觀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