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樓塌倒查重慶市長？跨省、離任「終身追責制」悄然上路

湖南長沙市望城區一棟居民自建房去年4月轟然倒塌，造成54死9傷悲劇。中央政府的調查報告時隔一年後於本星期公佈，多達62名公職人員被追責問責，另有四名高幹被中央問責。

根據國務院事故調查組的報告，房塌是因房主違法違規建設、加層擴建，而且當地黨委政府及其有關部門整治違法建築、風險隱患排查治理不認真不負責，有的甚至推卸責任、放任不管。

報告裡多處強調這些問題存在的長期性，包括點名長沙市、望城區住建部門「長期以來『只管合法、不管非法』、『只管報建、不管自建』」，「對眼皮底下大量不申報、集體土地上的自建房安全風險放任不管，人為形成監管盲區」；望城區城市管理和綜合執法局執法長期嚴重缺位等等。

被懲處的62名公職人員中，除了四人涉嫌職務犯罪被移送司法，還有多名主官被免職，包括湖南省政府副秘書長（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原廳長）鹿山、長沙市長鄭建新、望城區委書記、區長等等。

尤其引人關注的是，現任重慶市長的胡衡華也赫然在被追責之列。他和現任中共貴陽市委書記胡忠雄都曾主政長沙，兩人都受到跨省追責兼離任追責。胡衡華受中共黨內警告，胡忠雄被國家監委政務記過。他們是四名被問責的中管幹部（中央任免的幹部）之中的兩人。

簡歷顯示，胡衡華和胡忠雄都曾長期在湖南任職，曾在湖南益陽市委副書記、市長任上搭檔工作。胡衡華後來在2013年至2020年的八年裡，歷任長沙代市長、市長與市委書記；胡忠雄在2018年至2020年接任長沙市長。兩人分別在2020年10月和1月升遷到陝西和貴州。

換言之，長沙塌房事故發生時，胡衡華已調離長沙一年半，而胡忠雄已調離長沙逾兩年，但仍逃不了被倒查，這在中國官場上相當罕見。這也意味著，接下來黨政官員即使調職或被提拔升遷，前崗位若發生重大事故、被發現存在其在職時就形成的重大隱患，該官員也難脫關係。不僅是貪腐之類的問題，個人疏忽或下級疏忽卸責導致事故，也會被倒查追究。

有評論指，此例一開，中國今後很多重大安全事故都要倒查多年，調職和升遷已不能保障「平安落地」，官場諸公都得戰戰兢兢為官履職。

追溯起來，中共是在十八大後的近10年裡，逐漸形成終身追責制。相關規定最早是劍指政法系統，目的是切實防止冤假錯案。2013年7月，中央政法委下發《關於切實防止冤假錯案的規定》，明確規定「法官、檢察官、人民警察在職責範圍內對辦案品質終身負責」。2016年3月，公安部在出台《公安機關人民警察執法過錯責任追究規定》，對錯案追究機制作出細緻說明。在追責的精神下，在2022年就有500多名檢察人員因刑事錯案被追責問責。

2014年的中共四中全會通過的《決定》，確定建立重大決策終身責任追究制度及責任倒查機制。當時的時空背景，主要是針對官員不當追求個人政績下的隨意決策、唯GDP論下導致生態環境破壞或安全事故的錯誤決策。《決定》表明，對重大決策中亂作為和不作為，造成重大損失、惡劣影響的，嚴格追究行政首長和其他領導和責任人員的法律責任。

再下來，則是對貪污腐敗行為的倒查，這方面的例子眾多，比如內蒙古涉煤腐敗被倒查20年，數十名花甲、古稀之年的退休官員被扣留，包括已卸任14年的官員。近期，有愈來愈多「高齡貪官」在退休多年後被查，包括上周被查的重慶市委巡視組原組長紀濤（69歲），3月被查的甘肅省白銀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吳查（70歲）、重慶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鄭洪（68歲）。

不過，和貪腐問題相比，高官會因違章民房建築倒塌而被跨省追責和離任追責，感覺上是更為嚴厲，震懾作用也十分突出。

有評論認為，省部級高幹會因長沙塌房這類事故被問責，是高層政治鬥爭的風向標，實際情況可能正相反。在中共二十大後，高層派系已不復存在，對高層幹部問責因此少了政治上的顧忌，這次對四名中管幹部的警告和記過，可能恰恰反映了最高領導人的權力已一統江湖。

這樣的環境，對官員會形成相當大的壓力，但也可能是一種動力。下一個讓人關心的問題，近期其他地方出的特大事故，是否也會一視同仁地追責和倒查，並且公佈完整報告給社會一個交代呢？大家拭目以待。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