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影帝左右為難的北上之路

中國十一國慶當天，剛進軍內地影視圈的台灣男影星吳慷仁，轉發了官媒《人民日報》慶祝國慶的微博，並配文：「祝福錦繡中華」。但和其他在內地發展的台灣藝人不同，吳慷仁此舉在海峽兩岸都引發反彈。不僅台灣網民罵他「為人民幣折腰」，就連內地網民也不買帳，在微博評論區追問：「是中華民族還是中華民國？『祖國』兩個字都不願意說嗎？」

吳慷仁把發展重心轉向中國大陸的消息，發酵已有一段時間。今年8月坊間就有傳聞稱，吳慷仁將首次出演大陸電視劇《執迷》，與女星孫儷搭檔。9月底，微博娛樂自媒體發出吳慷仁和孫儷在上海片場拍戲的影片片段，證實合作消息。

此外，吳慷仁主演的電影《富都青年》今年4月在北京電影節臨時被取消放映，但到了9月又獲准在內地全面上映，網民猜測這是經紀公司運作的結果。

吳慷仁9月30日在臉書和微博發帖，證實他與內地經紀公司壹心娛樂簽約。他在帖文中寫道，自己入行16年來，除了前五六年有師母照顧，過去10年都是自己埋頭苦幹。如今加入壹心娛樂，「接下來的日子，我不再是一個人」。

壹心娛樂同天也發微博官宣吳慷仁成為公司旗下藝人，指公司將做他「演員修行之路上的夥伴」。

2014年創立的壹心娛樂，目前由知名經紀人楊天真擔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旗下藝人包括宋佳、馬伊琍、李現、朱亞文等明星，以及和吳慷仁同為台灣演員的趙又廷。

台灣輿論反應兩極

在吳慷仁宣布簽約的臉書貼文下，有台灣網民諷刺：「以後不能叫你吳慷仁，要改叫『中國仁』。」還有人解讀，吳慷仁貼文是在暗示他到大陸發展後將喪失獨立人格，不再是「一個人」了。

更多台灣民眾對他的決定感到失望，認為他今日的成就離不開台灣培養，如今卻為了賺錢而投奔對岸，「希望到時不要回踩台灣」。

不過，也有網民認為，台灣影視資源有限，吳慷仁是為了突破自我才到中國大陸發展，不應干涉他的個人選擇。「如果台灣藝人去大陸發展就是叛國，這個思維和對岸的小粉紅不是一樣嗎？」

近年來到大陸發展或定居的台灣藝人眾多，吳慷仁並不是第一人。為什麼他北上發展的決定會引發如此大爭議？

今年42歲的吳慷仁生於高雄眷村，祖父是安徽人。由於從小父母離異、家境貧寒，吳慷仁在19歲前靠打零工維生，做過不下40種工作，包括服務生、調酒師、電焊工再到鋪柏油路的工人。直到27歲時，他才憑藉電視劇《下一站，幸福》在演藝圈嶄露頭角。

出道16年來，吳慷仁主演過《一把青》《我們與惡的距離》等多部膾炙人口的台灣影視作品，去年又憑《富都青年》拿下金馬獎最佳男主角，成為近年來最具代表性的台灣演員之一。並非科班出身的吳慷仁，靠後天努力成就金馬影帝的勵志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

此外，吳慷仁長期對社會和政治議題積極發聲，也是他受台灣民眾喜愛的原因之一。2014年台灣爆發反服貿的太陽花學運，吳慷仁多次趁拍戲空檔到台灣立法院外靜坐，並在臉書發出現場照片聲援抗議學生，被網民稱讚「好樣的」「有勇氣」。

得知吳慷仁要到中國大陸發展後，有台灣網民擔心他今後無法再拍攝台灣作品，無法自由發聲，甚至不能再參加金馬獎。還有人翻出當年吳慷仁關於太陽花學運的臉書貼文，在評論區留言：「尋找2014年的吳慷仁。」

吳慷仁的敢言作風，也令他早早被打上「台獨藝人」標籤。他與大陸經紀公司簽約的消息傳開後，有內地網民呼籲官方封殺吳慷仁，不能讓他「兩頭通吃」。甚至有人到孫儷的微博留言，要她「懸崖勒馬」，停止與台獨藝人合作。

內地網民本周發現吳慷仁微博關注了官媒《人民日報》和新華社，就開始猜測他「準備要繡紅旗（向中國大陸表忠）了」。吳慷仁轉發《人民日報》國慶微博後，網民對他模棱兩可的態度表示不滿，諷刺他「繡紅旗還耍心眼子」「又想賺錢又不想跪下，真當我們內娛差你這個金馬影帝嗎？」

還有內地網民要吳慷仁向伊能靜、張韶涵和歐陽娜娜等台灣藝人看齊，在臉書上發帖聲明自己是中國人，「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

被網民拿來與吳慷仁對比的伊能靜，9月30日晚受邀到北京人民大會堂出席75周年國慶招待會，還出現在央視《新聞聯播》鏡頭中。

伊能靜10月1日在社媒平台曬出自己出席國慶招待會的照片，併發長文敘述當晚見聞和感想。她在文中引述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的講話內容，並回憶自己近年來嫁給東北漢子，從台北改為定居上海，「深刻體會到了祖國的包容、多元和多樣性」。文章最後以「敬愛的祖國，生日快樂」結尾，被網民稱讚為「頂級考公申論」。

台灣藝人難逃統獨輿論漩渦

隨著兩岸關係日趨緊張，「選大陸還是選台灣」成為越來越多台灣藝人躲不開的難題。選了其中一邊，就意味著要失去另一邊的輿論支持；甚至可能像吳慷仁這樣，兩邊都不討好。

台灣新任總統賴清德今年5月在就職演說中強調「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引發北京強烈不滿後，不少在大陸發展的台灣藝人在輿論壓力下轉發官媒微博，表態支持台灣回歸。有內地網民還列出已表態和未表態的台灣藝人名單，施壓台灣藝人選邊站。

另一方面，台灣女演員林依晨則因在8月播出的內地綜藝節目《心動的信號》中自稱「我是成都人」，被台灣網民罵「為了賺人民幣出賣靈魂」。林依晨過後出面澄清，成都、台北和宜蘭是祖父母、外祖父母和她自己成長的地方，「沒有這些地方、這些人，就沒有現在的我，請大家理解」。

吳慷仁不是第一個被捲入統獨輿論漩渦的台灣藝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作為一個政治立場鮮明的人，他面對的挑戰比其他到中國大陸發展的台灣藝人更加複雜而棘手。這位金馬影帝的北上之路會取得什麼突破，現在還很難說；可以確定的是，他要為之承受的輿論壓力，將遠不止於此。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