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單人心散 羅兵咸永道能否渡過「恒大劫」？
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羅兵咸永道（PwC）陷入恒大財務造假風波三個月後，香港會計及財務彙報局本月10日發聲：目前證據不足以支持三項有關羅兵咸永道品質管制系統的指控。有關對中國恒大集團審計素質的指控，調查仍在進行中。儘管最後的調查結果和處罰決定仍懸而未決，但深陷「恒大劫」的羅兵咸永道卻已經面臨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
今年3月，中國證監會對恒大地產涉嫌債券信息披露違法違規案調查完畢。結果顯示，恒大地產披露的2019年、2020年年報共虛增收入5641億元（人民幣，下同）。而恒大地產在相關債券發行文件中，分別引用了上述存在虛假記載的年報相關數據，涉嫌欺詐發行。
恒大地產2009年上市以來，羅兵咸永道連續14年擔任其審計機構，並對恒大地產上述兩項虛假記載的年報，出具了標準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
今年4月，一封題為《是誰把羅兵咸永道帶入恒大這個火坑的？》的五頁公開信，讓恒大和羅兵咸永道之間的問題進一步浮出水面。
這封落款人為「羅兵咸永道的一部分合夥人」的公開信中稱，羅兵咸永道審計恒大失敗的最終責任人是該事務所亞太及中國區主席趙柏基，並揭露羅兵咸永道內部審計品質管制、人員針對等諸多問題。
儘管羅兵咸永道當時立即作出否認，稱信中的信息嚴重不實，但人們也不得不開始懷疑這家審計機構的專業水準和公信力。
證監會官網5月31日發布對恒大地產債券欺詐發行及信息披露違法案作出處罰的決定，並提及「正在推進對相關仲介機構的調查」，顯示中北京官方已經把目光轉到了羅兵咸永道身上，進一步加劇了該會計事務所的信譽危機。
大客戶接連流失 裁員減薪傳聞四起
根據內地多家媒體不完全統計，羅兵咸永道信譽危機發生後，內地今年以來已經有超過30家上市公司與其解約審計業務，其中包括去年十大客戶中的八家，如中國銀行、中國人壽、中國電信、上海電氣等。
按照去年的數據，這前八大客戶的審計費用合計4.84億元，而去年羅兵咸永道總共為107家A股上市公司提供審計服務費用合計為8.69億元。也就是說，上述八大客戶涉及的審計費用，就已經是羅兵咸永道在上市公司方面年審計收入的五成以上。
內媒《中國基金報》引述業內人士說，基於審計業務的連貫性等要求，上市公司更傾向選聘長期合作的會計師事務所，很少出現頻繁變更的情況，「流失的審計客戶，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可能難以挽回」。
《南風窗》旗下財經媒體「鹽財經」6月24日發表了一篇題為《羅兵咸永道，正在蒸發殆盡》的文章，這個標題一度成為微博熱搜詞。一些自媒體形容，羅兵咸永道是「單子丟了，人心散了」。
果不其然，損失慘重的羅兵咸永道今年七月接連傳出減薪、裁員的消息。
《彭博社》本月10日在報道中說，由於企業客戶的大量流失削弱了收入前景，羅兵咸永道的中國業務部門正在裁員。在北京、上海等地辦事處的不同團隊中，有至少100名員工被解雇。羅兵咸永道發言人對此回應說：「針對外部環境的變化，正在做出一些調整，以更好地優化組織架構，適應市場需求。」但沒有提供裁員人數的詳細信息。
《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財經新聞官方帳號「紅星資本局」當晚引述羅兵咸永道上海所一名審計組員工稱，自己已被通知將放120小時的「職業間歇假」（career break），確認假期期間發放20%工資。
上海所的情況還未得到羅兵咸永道證實之際，網上又傳出廣州所要關閉的消息，有員工稱自己「被通知了N+1，7天內離職，然後電腦就被鎖了」。
據內媒《21世紀經濟報道》報道，羅兵咸永道公關團隊7月11日對此回應說，「廣州分所並未關所。由於外部客觀情況的變化，根據市場需求相應優化了組織架構，此次調整是艱難的決定。」
廣州分所審計部的員工受訪時說，「今天確實在裁員，主要是在審計部門......因為業務調整，要優化掉蠻多人的，太不容易了。」該員工還說，雖然自己沒接到裁員通知，但「也感覺風雨飄搖當中」。
另有羅兵咸永道審計人員透露，除了廣州分所之外，公司其他區域的分所也在裁員，「北京也裁了很多，因為丟了很多銀行業務。深圳的金融組損失也很大」。
羅兵咸永道危機中還有轉機？
羅兵咸永道7月3日宣布亞太及中國區主席換帥，前述公開信中被指為恒大案「最終責任人」的趙柏基被撤，換上了加入羅兵咸永道中國已超過30年的李丹。
李丹是羅兵咸永道在中國首批招聘培養的本土應屆畢業生的一員，也是首位領導國際四大專業服務公司在華業務的中國籍人士。業界都在觀望，這名老將能否帶領羅兵咸永道中國重回正軌。
客戶方面近日也傳出利好消息。內地互聯網巨頭阿里巴巴集團7月5日公告顯示，擬續聘羅兵咸永道。根據公司2024財年年報，阿里巴巴2024財年共支付給羅兵咸永道1.65億元。
這張大單對羅兵咸永道來說可謂雪中送炭，內地媒體用「續命」來形容這筆費用對羅兵咸永道的重要性。除了阿里之外，美團、BOSS直聘、網易、蔚來、小鵬、嗶哩嗶哩等知名公司近期也陸續宣布續聘羅兵咸永道。
在這個節骨眼上，香港會計及財務彙報局的最新聲明，或許也能讓羅兵咸永道暫時喘口氣。
羅兵咸永道此次雖然是栽在了恒大案上，但它在中國發展的下坡路也是大勢所趨。實際上包括羅兵咸永道在內的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其餘三家為德勤、安永和畢馬威），在中國的日子都越發不好過。
《路透社》10日引述消息稱，中國財政部正對上述四大事務所的審計工作進行更嚴格的審查，尤其是針對一些債臺高築、素質欠佳的小型銀行以及高負債國企或房企的審計項目。
而隨著中美關係日趨緊張，以及中國政府對數據私隱和國家安全高度重視，像四大這樣的跨國公司的生存空間也將越來越窄。或許，羅兵咸永道能夠渡過「恒大劫」，但它在中國的日子恐怕很難再恢復到輝煌往昔。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