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故事】京郊求賢村徵收人頭費真相：非簡單清零外來者
近日，一則北京大興區榆垡鎮求賢村收取流動人口費用的通知在網上流傳，通知顯示，該村為完成外來居住人口居住為零的指標，將對該村外來居住人口實行單月收費制，包括大棚每人每月交2000元，門面飯店每年交5000，外來居住人口每人每月2000元等。對違反者將限期搬出。
事件在網絡激起軒然大波。真相如何？
16日，《多維新聞》記者前往位於大興區南端、毗鄰大廣高速的求賢村調查，原來求賢村並非公眾想像中外來人口集中的城中村，而是一派田園風光、果園和大棚環繞的遠郊農村。該村外來人口僅有300多人，多為在此租賃土地種植大棚者或榆垡回遷房項目工地僱用的建築工人。
求賢村村主任何宗福向記者證實確曾下發通知徵費，但之前的媒體報道和網絡上流傳的說法有所失真。他向記者提供了一份《榆垡鎮求賢村關於收取流動人口相關費用的說明》。就徵收費用一事他解釋說，「此次收費的對象是流動人口，而不是外來居住人口，流動人口指的是沒有到村委會辦理登記和居住證的人。而且村委會不是直接向流動人口收費，而是向出租房屋的村民收費。」
但社交媒體上流傳的求賢村村委會通知顯示，該村計劃對外來居住人口，以及大棚、飯店、小吃店等外來經營者，一律實行單月收費制—大棚每人每月交2000元；門面、飯店每年交5000元，每人交1000元；外來居住人口每人每月交2000元。
這份被認為凸顯了中國大城市原住民和外地人之間的緊張關係的通知，一經媒體曝光，在微博和朋友圈引起激烈爭議。一些聲音批評北京市疏散非首都功能的政策，「經濟發達了就攆外地人，實質是卸磨殺驢。」另一些聲音則為求賢村的舉動鼓掌叫好， 「盲流走了，路就不會堵了，市容也會乾淨了。」
外地人損害村民集體利益
把一切亂像歸罪於外地人，正是《榆垡鎮求賢村關於收取流動人口相關費用的說明》的邏輯。該說明這樣寫道，「流動人口無序湧入，導致了村莊環境的髒亂差，停電斷水時有發生，治安案件高發，車輛亂停亂放，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村民正常出行，群眾反映強烈，嚴重損害了村民集體利益」。
「求賢村登記在冊的外來居住人口有100人左右，流動人口大概有200多人，這些人給村裡帶來了很大的負擔」，何宗福介紹說。「變壓器以前是3個，現在6個，電壓還不穩，常常只有180伏。目前，村裡電費每年虧空18萬元。求賢村是自己打井供水不收水費，以前一個口井就行，現在兩口井，水都不夠用。求賢村的幼兒園一個班額定是30人，現在要多加15個外地孩子」。
除了上述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村內流動人口與求賢村村民多次發生打架鬥毆事件。「就在村委會開會討論通知的當天，幾個在村裡做安裝空調生意的東北人，把本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給打了，老太太現在還住院呢，當天整條主街都占滿了本村的群眾，這給村委會的壓力太大了」。何宗福是退役軍人，在求賢村做了20多年的村主任，他認為保一方百姓安樂是他的責任。
十九大前維穩嚴 禁採訪村民
求賢村在2013年曾被評為北京市最美鄉村，李源潮、劉琪等中共高官曾經視察過該村。求賢村對外來人口收費事件曝光之後，媒體的頻繁來訪給村長造成很大的政治和精神壓力。中共十九大馬上就要在北京召開，此時中國地方各級官員都在全力維穩，不希望出現一絲一毫的差池。
記者上午一進入求賢村，就遇到村委會工作人員和著紅袖箍的治安志願者的詢問。得知記者身份之後，他們直接用汽車將記者載到村委會所在地和何宗福見面。結束會面之後，何宗福又命令村委會工作人員直接將記者載到榆垡鎮車站「禮送出境」。記者一再要求和村民、外地人交流，均被委婉拒絕。
下午記者乘坐當地村民一輛三輪車繞過主路潛回求賢村，采訪到了兩位東北大姐。她們兩人就在榆垡回遷房項目工地打工，租賃一間十平米左右的簡陋小屋，一個月租金不到兩百元人民幣。她們兩人也是在社交媒體上看到求賢村村委會的收費通知，對村委會給出的理由她們無法理解，「外地人白天上班晚上累得要死，誰會去招惹是非？」
她們在市區上班的房東也表示對此通知毫不知情，「如果村委會非要收這2000塊錢，那我就不出租了唄」。他認為求賢村村委會管理外地居住人口的這種方式是有點簡單化，但網絡上把此事件解釋為北京驅逐外地人更是誇張，「求賢村代表不了北京，連大興都代表不了」。他覺得，求賢村下發通知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出租房屋的村民和不出租房屋村民矛盾的激化，「人性嘛，憑啥你的房子可以出租，我的就租不出去？」
在榆垡鎮記者隨機采訪了幾位鎮民，他們認為北京的發展離不開外地人的貢獻，「外地人全走了，北京就垮了」。其中一位黃大姐告訴記者，「求賢村大隊（村委會）這麼做，並不是為了收那2000塊錢，而是為了把外地人逼走，好去爭文明村的榮譽。說到底，還不是為了當官的自己的前途，老百姓誰不願意把房子賃出去多賺點錢」 。
面對洶湧的輿情，大興區的官方微博「北京大興」回應稱：「收費為黨員和村代表協商，並召開村民代表會研究通過，旨在通過收取相關費用的方式，進一步加強對外來租戶的教育引導和規範管理。相關費用今後應由本村出租房主主動向村集體交納。收費用將用於加裝村內供電設施、增加保潔力量等公用事業」。即收費合乎程序，收費一定會執行。
記者在村外的大棚園區裡遇到一位住在小屋裡的打工老人，他已經65歲滿頭白發，笑呵呵地告訴記者，「我在回遷房項目工地上當小工，一天可以拿到130元，一個月就是3900元」。沒有智能手機的他不會知曉，按照通知他以後每月要繳2000元給求賢村村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