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新總統普拉博沃：軍事強人靠「可愛爺爺風」洗清黑歷史？

2月14日，印尼國防部長普拉博沃（Prabowo Subianto）聯手現任總統佐科維多多（Joko Widodo）之子吉卜蘭（Gibran Rakabuming Raka），宣佈在總統大選中勝出。儘管正式結果尚未出爐，但民調顯示普拉博沃以近選票取得壓倒性勝利。
借着成功的競選策略，在許多年輕選民眼中，這位72歲的前特種軍指揮官是會在社交媒體上發舞蹈視頻和貓照片、展現自己笨拙且柔和一面的可愛老爺爺，承諾為他們創造就業機會，而他侵犯人權、迫害學生示威者甚至一度流亡異鄉的「黑歷史」，似乎已經被選民遺忘。

出身顯赫的強人軍官

普拉博沃出身於一個在印尼地位顯赫的政治家族。其祖父馬戈諾（Margono Djojohadikusumo）是印尼國家銀行（BNI）創辦人；父親蘇米托（Sumitro Djojohadikusumo）是著名經濟學家和政治家，曾在前總統蘇卡諾（Sukarno）和蘇哈托（Suharto）領導下擔任部長職位，期間因與蘇卡諾不和而流亡他國，令普拉博沃童年大部分時間在香港、馬來西亞、瑞士和倫敦等異鄉度過。70年代，他回到印尼加入軍事學院，並在畢業後成為特種部隊的成員。

普拉博沃的野心在這時已經顯現。從軍並非家族的期望，普拉博沃的兄弟姐妹中大多投靠商界，弟弟是水泥、煤炭和電能業的大亨，兩個姐姐則嫁給了商界人士。儘管周圍的親友都對他的決定感到震驚，但普拉博沃當時對自己身邊的人說，自己要從內部改變軍隊。

普拉博沃後成為印尼軍隊中晉升最快的軍官。1995年，43歲的普拉博沃連跳四級，一躍成為準將，這背後雖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他與時任總統蘇哈托的女兒結婚，但他本人的能力也有目共睹、備受讚譽。

曾經在美國接受軍事訓練的普拉博沃還領導印尼特種部隊，與美國軍方長期合作，並在美國受到高度評價。曾與他一起訓練的美國退休軍官Russell Howard表示，普拉博沃深受美國人的喜愛，在他的部下中，他也因嚴格而公正的作風受到尊敬。

脾氣粗暴、作派強硬是普拉博沃廣為人知的另一面，但無論在他的軍事還是政治生涯中，他總能適時轉換不同的行事風格，幫助他達到目的。

美國有線新聞的報道曾披露普拉博沃在教訓下屬時的一個細節：在特種部隊一次新兵入伍前舉辦的卡拉OK活動上，他召集高級軍官們進行測試，房間中原本談笑風生、輕鬆的氣氛，在普拉博沃的一句嚴厲的警告下霎時改變。

他說，如果軍官們對自己的職責掉以輕心，就要面對他的問責。說完，他話鋒一轉，又談起一首讓他魂牽夢縈的愛爾蘭民謠，他說當中歌唱了「母親或父親送兒子上戰場時的哭喊」。

三度競選總統　人權污點纏身

2014年普拉博沃首次參加總統競選時，便以政治軍事強人的形象試圖吸引選民。他的演講鏗鏘有力，充滿領導風範，還喜歡在當中加入戲劇成分——乘坐直升機出席集會，再騎着一匹純種馬進入會場。

澳洲Murdoch大學政治與安全研究講師Ian Wilson表示，普拉博沃從當兵時起就對總統職位念念不忘，不斷改變競選策略來吸引選民。儘管無法公開表示競選意圖，但私底下普拉博沃的野心早就明顯。

1983年與蘇哈托總統的二女兒蒂蒂（Titiek Soeharto）結婚後，他便經常與岳父一起進行外訪，積累經驗。結婚之際，他的一位老朋友給他發的信息說，他現在面臨兩個選擇：要麼對蘇哈託言聽計從，要麼殺了他。而普拉博沃則在回信中寫到：「我討厭你的直覺。」

隨着蘇哈托政權在1997年金融危機中開始動搖，普拉博沃開始參與秘密行動，捍衛蘇哈托的軍隊支持和鎮壓新秩序政權，打擊其批評者。1997年，隨着亞洲金融危機在印尼引發街頭暴亂、動搖獨裁者蘇哈托的政權，普拉博沃被指開始參與秘密行動，鎮壓學生運動、捍衛蘇哈托和軍方權力。

他被指控綁架20多名反對蘇哈托政權的學運人士，其中至少有十幾人至今下落不明，外界恐其已經死亡，而一些生還者則聲稱受到酷刑。普拉博沃因此被開除軍籍，流亡約旦，一度被禁止進入美國，美國軍方曾與他關係友善的人也都拒絕承認和他相識。

1998年，獨裁者蘇哈托下台，普拉博沃與蒂蒂的婚姻也宣告結束。普拉博沃開始與弟弟聯手經商，為他積累龐大的財富。

但蘇哈托當政期間綁架學運人士成了普拉博沃的一大污點，後來他三度競選總統時反覆遭到詰問。2014年他向半島電視台承認，他在蘇哈托執政時代曾幫助綁架活動人士，但堅持自己是奉命行事：「我執行的行動在當時是合法的。如果新政府說我有過錯，我會承擔全部責任。」

除此之外，普拉博沃還被指控在印尼入侵東帝汶期間犯下軍事罪行，包括在1978年率領一個特派團抓捕了東帝汶首任總理，以及1983年指揮特種部隊、製造了造成200多人死亡的大屠殺。至今，普拉博沃只對綁架學運人士承認負責。

今年，普拉博沃第三次挑戰大選，一改曾經強人作派，打造了一個全新的形象，同時也淡化了他的黑歷史。他穿上商務裝，讓說話的語氣更加溫和，並通過社交媒體上的自己與貓的合照和跳舞視頻增加自己在年輕人間的親和力。

儘管許多人權組織憂心普拉博沃上台令印尼民主進一步倒退（普拉博沃本人曾批評蘇哈托下台後印尼進行的民主改革，認為印尼需要一個更獨裁的政府），但許多選民卻對此不以為意。印尼人口、選民都極年輕，而普拉博沃的前塵往事似乎都不在年輕人的回憶裏。

25歲的Nadeak投票給了普拉博沃，她在TikTok上看了普拉博沃的所有競選視頻，甚至更自己製作了一些視頻來鼓勵選民去投票支持他。在她看來，普拉博沃的政策也很有吸引力：在未來五年內創造1900萬個就業機會，並為印尼全國的兒童和母親提供免費的學校午餐和牛奶。她說：「希望不會發生任何侵犯人權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