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新總統普拉博沃會讓中國擔憂嗎？

中國或許不需要太擔心普拉博沃的外交取向，這名曾經被美國制裁的前將軍，相信不會對西方國家有太強的好感。

作者：韓詠紅／聯合早報副總編輯兼聯合早報網（中國）主編

東盟最大國、全球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世界第四人口大國印尼，星期三（2月14日）舉行了全球最大規模的單日選舉。72歲的前將軍普拉博沃勢如破竹，據可靠的非正式抽樣計票結果，他獲得至少57%支持，可望一輪勝出，無須進入第二輪選舉。普拉博沃當晚已自行宣佈當選。

觀察人士普遍認為，普拉博沃的致勝方程式離不開兩個字：佐科。普拉博沃人生中共三次問鼎大位，前兩次都成了現任總統佐科的手下敗將，這回他找來佐科的長子吉卜蘭（36歲）作為自己競選搭檔，終於乘着佐科的高人氣登頂。

國際媒體則紛紛撰文預測普拉博沃的外交政策。這份熱情不是出於對普拉博沃的好奇，而是著眼於印尼的特殊地位，以及當前中美爭雄乃至對抗的大背景。作為東盟的最大國，印尼是中美爭奪經濟與政治影響力的關鍵戰場，誰領導印尼，都將對區域地緣政治格局產生重要影響。對於這一點，西方媒體的相關報導裏，透出一種緊張。中國輿論則沉默，處於謹慎的觀望狀態。

有2億7000萬人口的印尼，被稱為「中等強國」。大約2012年以來，印尼還被冠上另一個稱號，叫「全球搖擺國家」。這個概念指的是印度、巴西、土耳其等四到六個國家，特點是經濟體量龐大且在發展中、戰略位置極關鍵、實行較穩定的民主制度。西方評論稱它們「搖擺」，是暗批它們對美國主導的全球秩序中的一些因素持懷疑態度，不在中美或美俄間站隊、不願將自己的角色定位在中美競爭的範式裏，而是會視情況切換合作物件。更簡單說，就是實行獨立務實外交，或者是尋求左右逢源。當然，對當事國來說，這可不叫「搖擺」，叫「平衡」。

佐科正是印尼平衡外交的代表人物，雖然在西方一些評論中，他可能是向中國方向多「平衡」一些。佐科共五次訪華，在2022年7月到2023年10月間就密集訪問了三次，還親自出席在成都舉行的世界大學生夏季運動會開幕式。因為這個外交定位，佐科為印尼爭得大量中國貿易與投資，包括造價73億美元（約571億港元）、中方投資佔比40%的雅萬高鐵。

基於印尼的積極姿態與國際地位，北京對佐科自然也是高看一眼。不過，印尼仍沒有放棄不結盟的傳統，像去年金磚國家擴容時，印尼最終就不加入，估計是要避免被視為加入了中國與俄羅斯陣營。

普拉博沃是否會延續佐科的外交路線，還是像菲律賓一樣換總統換路線，相信是中國關注的問題。

跡象顯示，相對於佐科，接受過西方教育的普拉博沃會更積極地活躍於國際舞台，並且會尋求「讓印尼再次偉大」。他出身權貴階層，祖父是印尼國家銀行創辦人，父親是著名經濟學家，擔任過內閣部長，因與蘇卡諾政府理念不合而流亡海外長達10年。普拉博沃在歐洲長大，據多年前的報導形容，青年普拉博沃是理想主義者與熾熱的民族主義者，他17歲回國，自願報讀軍校，之後迎娶時任總統蘇哈托的女兒。

1970年代到1990年代，普拉博沃作為陸軍特種部隊指揮官與領導，負責指揮對東帝汶獨立革命的武力鎮壓；他又在1998年印尼排華事件中綁架與虐待活動分子，而且被指在幕後策劃了一些暴行。這些人權記錄問題，讓普拉博沃被美國禁止入境長達20年，直到2019年他被佐科任命為國防部長才獲得解禁。

西方媒體形容，普拉博沃「難以預測」，是類似美國前總統特朗普、俄羅斯總統普京一樣偏右翼的民族主義領導人，有中文媒體人發現他們的名字中都有「普」，戲謔這是「普氏價值」。

所謂「難以預測」，是指善變。在2019年的大選中，普拉博沃曾以反華論述攻擊佐科，批評中國工人偷走了印尼人的工作。今年，他改口聲稱將繼承佐科的外交路線，強調自己尊敬中國、也喜歡美國。針對印尼與中國有主權爭議的南中國海納土納海域，普拉博沃聲稱這是「相當大的問題」，但主張通過友好協商解決。

中國或許不需要太擔心普拉博沃的外交取向，這名曾經被美國制裁、性格火爆的前將軍，相信不會對西方國家有太強的好感。倒是有一點可關注，那就是軍人出身的他預料會在南中國海主權問題上更為強勢，他在選前辯論會上就主張印尼應該建立強大的海上防衛能力，以維護在納土納北部海域的主權。

在正式就職後，普拉博沃會否再次轉變，「走自己的路」，備受關注，但以經濟利益為主的不結盟路線，應該會繼續是印尼外交主軸。再者，普拉博沃還得處理和佐科的關係，「造王者」佐科勢必繼續發揮影響力，他的長子吉卜蘭將接任副總統，未來多半會問鼎總統大位。佐科的幼子卡桑已是另一個小政黨的主席，在一步步完成佐科的政治佈局。

未來，佐科及其家族和中國估計還有許多可以直接或間接合作的地方，可以想見，他將繼續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