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訪俄｜中俄2030經濟合作　開發「東北－遠東」勢在必行？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正對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昨日（21日）下午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宮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會談，雙方簽署了《關於2030年前中俄經濟合作重點方向發展規劃的聯合聲明》，兩國在擴大貿易、物流、能源等多方面重點開展雙邊經濟合作。其中，聲明提及「深挖兩國地方合作和邊境地區合作潛力，提高實效，發展中俄『東北－遠東』地區互利合作」一點，尤其惹外界關注。

自俄烏戰爭開打以來，加上戰事的不斷延長，俄羅斯因戰爭而飽受西方制裁，有意見認為該國脫歐入亞已成必然之勢。而脫歐入亞的其中一個關鍵點，將會是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具體開發情況。

俄羅斯遠東地區，濱臨太平洋與北極海，與中國、朝鮮接壤，與美國、日本、韓國隔海相望。這片地區的土地面積達696萬平方公里，僅比全球幅員排名第六的澳洲小，人口卻只有650萬。然而，這個外表荒蕪的地區有着重要的地理位置和豐富的資源，這裏不但蘊藏着大量石油、天然氣、煤炭等化石燃料，還有富含金、銀、銅、錫、鈾、鎢等貴金屬與稀有金屬礦藏。

此外，該區的林地覆蓋高達俄羅斯森林總面積的三成，故是一處極具戰略價值和經濟價值的「處女地」。

今年初，根據俄媒報導，中俄之間已簽訂了包括能源礦產、基礎設施、農業、汽車工業、機械設備、資訊產業等79個重大項目，總投資額超過1,600億美元（約1.26萬億港元）。近年，中俄兩國的經貿關係快速升級，俄羅斯已經成為中國最大的石油供應國。據中國海關總署去年12月發布的統計數據，中俄貿易額在去年1至11月同比增長32%，達到1,724億美元（約1.35萬億港元）。

近期，中俄兩國高層互動更趨頻繁。在這次習近平到訪俄羅斯之前，習近平於去年12月21日接見來訪的統一俄羅斯黨主席、前總統梅德韋傑夫；同月30日，普京也與習近平進行視訊會晤，並邀請習近平在今春對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這些舉措都在顯示兩國加強軍事與經濟合作的意向十分積極。

兩國早於2012年已有意開發

早於2012年，中俄已成立一項投資基金，為中國東北和俄國遠東地區的發展提供7.24億美元（約57億港元）的資金。普京當年曾表示，俄羅斯的遠東地區要把握住「中國風向」，希望借助中資的力量，來大力發展該地區的經濟。

2018年，習近平到訪遠東地區的重要海港符拉迪沃斯托克（Vladivostok）後，北京與莫斯科談妥一項6年的發展計劃，在農業、旅遊和交通基本建設等領域開展合作。此後，遠東地區達成更多中俄合作的開發計畫。2019年，中俄完成一座長達1,080公尺、橫跨黑龍江的橋樑，連結了俄國布拉戈維申斯克（Blagoveshchensk）和中國黑龍江省的黑河市。

同年底，俄羅斯啟動一條名為「西伯利亞力量」（Power of Siberia）、通往中國的天然氣管道，這也是兩國間的第一條天然氣管道。根據俄中在2014年簽訂一項價值達4,000億美元的合約，俄國將為中國提供30年的天然氣供應。這次習近平訪俄期間，還與普京就「西伯利亞力量2號」（Power of Siberia 2）天然氣管道興建項目達成協議，打算再由俄國供應500億立方米天然氣至中國，管道途經蒙古，為中俄蒙三國強化經濟合作。

南京大學前教授克里斯托弗森（Gaye Christoffersen）表示，截至2021年，中資在遠東地區共有58個開發計畫，投入的資金達24億美元（約188億港元），並有許多中國貿易商聚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自貿港區，遠東地區約佔俄中經濟與貿易總額的10%。

北京積極投入俄國遠東地區的發展，已讓其在前幾年超過韓國和日本，成為該地區的最大貿易夥伴。據俄羅斯遠東與北極發展部（Ministry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ussian Far East and Arctic），中國在其遠東地區的投資佔所有外國投資的73%。

窺覬北極航線？

「東北－遠東」地區的開發，不僅可為中國內地帶來穩定的糧食與能源供應，也有助俄羅斯取得資金，並轉向亞洲以化解被西方圍堵的壓力。過去，俄羅斯對遠東地區的開發每每猶豫卻步，很大程度是誘因不足、法規政策混亂以至對中國的戒心。

隨着今年初的大幅度開放以及今次聯合聲明的重申，引進中方資金與技術將有助於中俄互信的提升與戰略結盟的深化。

對北京而言，開發東北也是當局以往積極推動的計劃，只是成效不彰。除地方產業結構轉型不易外，與區位經濟條件不及珠三角與長三角不無關係。假如以東北作為開發俄羅斯遠東經濟特區的前進基地，結合俄國豐富的資源，進行產業升級與企業改革，或可解決東北工業區老化的問題。

除了經濟誘因，中國大力投資這個廣大地區，更重要的還有地緣政治的考量。有分析認為，俄羅斯遠東地區未來若獲得更多的中國資金投入，將是可能協助莫斯科在西方制裁下擺脫被國際孤立的方法之一。而且，假若中俄有效利用遠東地區開發，未來將日本、韓國、朝鮮納入，強化北亞與東北亞區域的經濟整合，將會對當地的地緣經濟與地緣政治產生重大的改變。

此外，隨着全球暖化，北極沿海地區的永凍冰層正在不斷消融，其地下資源與北極航道的重要性正在慢慢浮上桌面。如果北極航道全面開通，將會大大縮短歐洲、北美到亞洲的貿易距離，在全球的戰略地位將與日俱增。遠東地區的開發有助於俄國強化其在北極航道的實力，而中國也可以趁此機會加大在北極議題的話語權。

最大的困難是歷史問題…

雖說中俄兩國均有意共同開發「東北－遠東」地區，但目前還是存在一定的風險與矛盾。首先，俄羅斯當前仍處於戰爭狀態，受到國際制裁的緣故，俄國外貿的結算與物流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另一方面，兩國對投資項目與願景亦有所出入，中國看上的是俄國的糧食生產與天然資源，而俄羅斯則希望中國協助其再工業化。

最大的障礙或許是來自歷史糾結。俄羅斯遠東地區有將近15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是俄國從沙俄時代起巧取豪奪而來，不少中國人對此感到不滿，而過去俄國對中國人進入該地區也抱持排斥的態度，加劇雙方分歧。舉例2020年，俄羅斯慶祝遠東主要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即海參崴）建城160年，在中國便引起憤怒反應，相信這方面的問題難以輕易解決。

有意見認為，遠東的衰落和當地對中國的巨大依賴，都使俄中兩國更難彼此信任。要化解這個歷史芥蒂，需要雙方的政治智慧與決斷力。刻下，俄羅斯有戰略東移的巨大壓力，北京大可提出完整、宏觀的方案，攜手俄羅斯開啟歷史新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