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歐惡夢重臨？　波蘭玩弄「Polexit」測試歐盟底線

波蘭再度成為歐洲議會震蕩的「震央」，就着最近司法改革爭議，歐盟面臨繼英國脫歐後又新一波的「體制危機」──「波蘭脫歐」（Polexit）這個命題已浮現起來。一場曾經發過的惡夢，現正準備重演？

早前，波蘭最高法院配合推行司法改革的波蘭政府，裁定波蘭法律優先於歐盟法律的判決：部分歐盟法律在失去優先性的前題下，可能會因為與波蘭本國憲法產生衝突而不能執行。這繼而將影響到波蘭與歐盟成員國之間有關諸如人權合作、引渡疑犯協議等政策之執行。

到周二（19日），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Mateusz Morawiecki）在歐洲議會發表演說，試圖解決波蘭憲法法院最近所作出裁決造成的法律難題。不過，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似乎勢不讓步，揚言阻止波蘭破壞歐盟價值觀，考慮對波蘭採取扣留歐盟資金等措施，脅迫波蘭讓步。波蘭原定近期將接收到歐盟批出價值300億歐元的疫情復甦援助。然而如今關係惡劣下，波蘭恐怕短期內不會「有錢落袋」。

由於波蘭上述裁決涉及成員國執行歐盟法律及本國法律的執行次序問題，將直接動搖到歐盟體制的根基──一旦作為成員國的波蘭率先成為先例，很大可能會造成骨牌效應，促使其他離心力較強的歐盟成員國，例如匈牙利，有樣學樣，誘發歐盟體制法理秩序崩潰。

對於司法體系互不相容的爭拗，最終會否釀成數年前震盪歐盟的「脫歐」事件？只不過今次的主角，由英國轉作波蘭？

「來自布魯塞爾的侵略者」

波蘭執政法律與公正黨（PiS）自2015年上台後，一直跟歐盟在司法、人權等層面衝突不斷。這些年來執政黨內有些較激進右翼人士，試圖將歐盟內部團結體制，比擬為昔日的前蘇聯，認為布魯塞爾「過份干預內政」。法律與公正黨副黨魁特勒斯基（Ryszard Terlecki）上月曾形容，英國脫歐是「英國人試圖向世界表明，布魯塞爾的專政官僚體制不適合他們」。

另一名法律與公正黨黨員蘇斯基（Marek Suski）甚至形容，波蘭政府會像昔日抗拒納粹德國和前蘇聯般，反抗「來自布魯塞爾的侵略者」（Brussels occupier）。然而，近日波蘭政府出面譴責廣泛散佈「脫歐」傳言的人，並形容這為「假新聞」。法律與公正黨表示，只希望國家作為歐盟成員，是一個「雙贏」處境。

最喜愛歐盟的國家？

其實，對於波蘭民眾來說，脫歐也絕非主流民意選項。民調顯示，高達87%的受訪民眾希望留在歐盟。本月初波蘭憲法法院裁定波蘭法律具優先性後，首都華沙（Warsaw）就有大批民眾上街，表達其心向歐盟的支持。

畢竟，歐盟成員國這個身份，對於波蘭國民來說，能讓他們獲得不少便捷和優勢。據《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波蘭國內對歐盟的支持度甚至是聯盟中名列前茅。

波蘭在2004年正式加入歐盟，波蘭國民可以自由在歐盟地區旅行及工作，也可以借着歐盟的單一市場優惠出口本地生產商品。這對當時脫離蘇聯控制僅15年，各行產業待興的波蘭來說，有顯着激勵作用。直至這些年來，波蘭經濟一直有賴歐盟內部有效的貿易市場，保持經濟增長動力。歐盟每年給予波蘭的撥款約為163.5億歐元，相當於後者全國產值約3.43%；波蘭每年則貢獻歐盟約39.8億歐元，相當於全國產值約0.84%。

流氓手段動搖一體化

由此可見，波蘭上下並無意脫歐。在意識形態方面，如今波蘭自法律與公正黨上台後，立場愈加偏右，在人權、性小眾、法治等議題上幾乎完全與以德、法為首所崇尚的「歐盟價值觀」相左，與歐盟之間的摩擦也便愈顯強烈。法律與公正黨支持的杜達（Andrzej Duda）去年在波蘭總統大選中勝出，意味該國至少在未來數年仍由保守派領導，在歐盟問題上短期內未必有重大轉機。

正如法律與公正黨明言，無意讓國家脫離歐盟。在國內自行提出司法改革，正是試歐盟底線的「耍賴」手段。如果歐盟法院的裁決不獲波蘭承認，歐盟的法律體系就會開始混亂：一國頒下的拘捕令，別國不執行；一國承認的執照，別國有權不承認。往後，這個人員、物資、貨物、服務皆自由流動的區域就會變得麻煩重重。

如若歐盟委員會不迅速回應，這個被打開的缺口恐怕越來越大，波蘭這種流氓手段或引來其他成員國模仿。

儘管現在「波蘭脫歐」似乎仍言之尚早，但若然波蘭與歐盟之間的深層次矛盾未能解決，繼續發酵下去，脫歐惡夢重現不足為奇，更恐怕將徹底動搖歐洲一體化的理念，使歐盟愈發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