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示威】走入「邊緣輿論」：美國真正的主流究竟是什麼？
自從弗洛伊德（George Floyd）的示威活動爆發，美國社會一直關注着抗議活動的聲勢，#BlackLivesMatter標籤在社交媒體的瘋狂傳播，多名前總統們對弗洛伊德事件的感性聲明，都說明這些趨勢吸引了主流媒體的注意力。這幾天美國主流媒體一再表示，這個事件引起了美國公民對政府和總統的重大憤怒，可能會使政治天平不再傾向特朗普。the Rock狄維莊遜（巨石強森）周三晚在Instagram發佈視頻，質問「我們的領袖何在」，更受到廣泛傳播。
但這是所有美國人的感受嗎？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是在一些「另類媒體」當中。
「被左派鼓勵的暴動者」
講到「另類媒體」，最首當其衝的就是Breitbart新聞網。2016年，特朗普的勝選令所有主流媒體感到意外，也讓親特朗普的極右媒體Breibart News受到主流關註：特朗普勝選後，其執行主席班農（Steve Bannon）被任命為白宮首席策略長。Breitbart是美國頂尖極右網站之一，每月有數千萬的瀏覽量。對於弗洛伊德示威和特朗普的反應，它怎麼看？
Breitbart的報道不僅沒有對總統的反應表示遺憾，反而批評主流媒體沒有關注到總統對這些 「種族暴亂」的「堅定應對措施」。
報道中反覆出現的一個主題是示威活動中的「無法無天」(lawlessness)。Breitbart的文章將示威者稱作暴力犯法者，並認為法律對他們太寬鬆，指出一旦被捕，皆可以具保釋放。有一篇報道直接以標題抱怨道：「感謝『保釋改革』法，紐約市縱火犯將被立即釋放」。
其他極右媒體也以類似報道為主。The Blaze常以標題嘲笑左翼的「幼稚」和「虛偽」，並認為BlackLivesMatter運動是一種「虛假的敘述」（false narrative）。
與CNN或《紐約時報》相反，特朗普的強硬立場很受這些媒體歡迎。這些媒體堅持認為特朗普是唯一有能力反對自由主義者及其危險抗議活動的人。
無人知曉的聲音
除了這些極右翼媒體的文章，更能說明問題的是其讀者留下的評論。在主流媒體忽略這種聲音的時候，它們讓我們洞察特朗普支持者的心態。
Breitbart News文章下的評論區清晰地呈現出讀者對事態的理解：「特朗普總統，派軍隊來清理自由派的爛攤子吧」。對這些讀者而言，主流媒體批判特朗普的反應，只是因為他們不懂總統異常聰明的戰略：「特朗普總統總是比他們快五步」。
示威發生以來，特朗普不僅沒有採取更具和解性的應對手段，反而「火上澆油」，主流媒體對此也多次予以批評。但Breitbart News的「弗洛伊事件實時更新」下的置頂評論，清楚地表達了其讀者心中煽動暴力的罪魁禍首：「看看所有的民主黨人，他們縱容暴力、破壞黑人社區、殺害警察，令美國走向分裂。」
網絡論壇：真正的主流？
如果想更好地了解特朗普支持者的想法，則不應該看新聞網站，而要將目光望向網絡討論區。
不過，如果想更好地了解特朗普支持者的想法，則不應該看新聞網站，而要將目光望向網絡討論區。以全球最大英文網絡論壇、美國第五大網站Reddit，或美國圖片論壇4chan為例，兩個論壇都聚集了大量特朗普的支持者，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可能是Reddit的 /r/The_Donald板塊，和4chan的 /pol/ 板塊。
自2016年以來，有研究報告一再強調這些網頁對美國政治的影響。在2016年大選期間，網民自相製作和傳播的政治「Meme圖」影響力之大被稱為meme war，以傳統媒體無法做到的方式反應並鞏固民情。這些討論區的內容隨後也在主流社交平台進行進一步的傳遞。2017年的一項研究發現，Twitter上被分享的所有鏈接中，約有2-3%來自Reddit和4Chan這兩個論壇。
4Chan 的 /pol/ 板塊在弗洛伊德示威期間也非常活躍。一些被討論最多的帖子的內容就是親特朗普的鏈接，表明特朗普並不是媒體所描述的壞人：譬如一個名為「黑人為特朗普發聲」的視頻，以及一位前特朗普顧問發表的關於總統滿懷同情心的證詞。
4Chan該板塊的全稱是politically incorrect，本來就是「政治不正確」之意。它原本叫/new/，是4Chan論壇的新聞板塊。然而隨着奧巴馬時代主流社會對極端言論的抵制，這類人群也只得轉移到網絡平台發聲。/new/隨即蛻變為/pol/，成為一切政治不正確言論的溫床。該板塊的主流看法認為，弗洛伊德的抗議活動是一個「騙局」，是以示威為名的暴動，甚至有不少 /pol/ 的成員認為示威是即將到來的極左團隊Antifa和軍隊一起政變的陰謀，都是要打到特朗普總統。
最近的抗議活動或許遠未削弱特朗普的支持率，反而進一步加劇了美國嚴重的政治撕裂。
遍覽這些論壇上的討論，或許人們要意識到的是，最近的抗議活動或許遠未削弱特朗普的支持率，反而進一步加劇了美國嚴重的政治撕裂。
你不相信？直接問問特朗普的支持者吧
另一個reddit的板塊，/r/AskTrumpSupporters，允許網民向「特朗普支持者」的網民提問。最近該網頁上很多人想知道特朗普支持者怎麼看特朗普對抗議活動的反應。儘管翻閱數百個答案，但筆者並沒有發現一個對特朗普反應不滿的po文，反而都表明相反的情況：特朗普的支持者很高興總統嚴懲暴徒：「我們不要遷就犯罪分子，人們應該散去或回家，我們需要讓政府恢復秩序。」
在特朗普的支持者看來，示威者在推行一種「反白人的言論」，試圖讓白人「為過去發生的事情感到羞恥」。總而言之，對示威者的想法，他們並不買賬。
綜合來看，這些網絡討論區所表達的聲音，說明最近發生的事情，對特朗普或許並非壞事。
Trust the trolls, not the polls
這些討論區的影響力很難被量化，因此它們也常常被忽略。然而，人們卻完不能低估其影響力。反過來講，那些可被量化的事物也未必完全可信。正如全國選情民意調查提供明確、可量化的數據。然而，歷史經驗和專家們自己也一再警告說，民意調查僅供參考，不可盡信。
路透社-IPSOS最近的一項全國性民調顯示，弗洛伊德事件是特朗普在大選前的巨大挫折。民調發現，拜登（Joe Biden）在登記選民中對特朗普的領先優勢擴大到10個百分點（拜登47%,特朗普37%），是拜登成為民主黨候選人以來的最大優勢。
抗議浪潮會否加強民主黨，還是會像馬丁・路德・金遇刺後爆發的騷亂一樣，反而為共和黨帶來「反撲」?
不過，正如其他所有全國性民調一樣，這項民調也有其局限性。首先，美國總統大選不是全國性的比賽，而是一州一州的比賽。其次，這些民調無法呈現不同群體之間的意見分歧。正如我們上面所看到的，特朗普的支持者本身並沒有表現出改變想法的心態。第三，選舉還有幾個月才開始，弗洛伊德運動的未來還不確定。抗議浪潮會否加強民主黨，還是會像馬丁・路德・金遇刺後爆發的騷亂一樣，反而為共和黨帶來「反撲」（當時的抗議浪潮幫尼克孫在1968年當選，終結民主黨在聯邦、州和地方政府的多數地位）？
如果說2016年的選舉有什麼可汲取的教訓的話，那就是各大新聞機構及其民調在代表真正主流的意見方面做得並不盡善。當然，少數的「網絡trolls」（酸民/噴子/鍵盤俠）也不能代表大多數人。但隨着選舉日的臨近，聆聽來自這些「邊緣輿論」或許愈來愈重要。它們也許會告訴我們，美國社會真正的「主流」，可能與我們在電視報刊中看到的並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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