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文學獎】波蘭詩人辛波絲卡:我們討厭失去,卻也抗拒接近

撰文:女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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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蘭詩人辛波絲卡(Wislawa Szymborska),生於 1923 年,她是在歐洲大陸戰火下出生的孩子,死亡太靠近了,父親鼓勵她創作,她八歲開始寫,詩裡有生的火焰,也有死的意念。寫詩從很早,就是辛波絲卡生活的一部分。她寫詩悲憫而機警,好像推理,我並不知道,而我想知道,有一種難能的純真與成熟。以淺白的語言,有情的目光,顯微的視角,她寫混沌的時局,寫戰場,寫人類,寫自然,寫生活,也寫愛情。讀辛波絲卡,是 L 推薦給我的。

撰文:女人迷主編 Audrey Ko

波蘭詩人辛波絲卡,生於 1923 年。(網上圖片)

她說辛波絲卡一生釋出的 252 首詩裡,愛情詩的比重大概僅佔十分之一,辛波絲卡大概不覺得自己擅談愛情,但人們常常從她的詩裡,讀到愛情的意思,反對樣版的,細膩誠實的,女性經驗的。

比如說,《致謝函》就這麼寫:

「我虧欠那些我不愛的人甚多
另外有人更愛他們
讓我寬心。
很高興我不是
他們羊群裡的狼。

和他們在一起我感到寧靜,
我感到自由,
那是愛無法給予
和取走的。

我不會守著門窗
等候他們。
我的耐心
幾可媲美日晷儀,
我了解
愛無法理解的事物,
我原諒
愛無法原諒的事物。」

朋友L 有個習慣,每次戀情受挫,她就一邊流淚一邊讀詩,我已經聽她讀過好幾次。不愛沒有嗔癡,不愛沒有喜悲,不愛很有耐心,不愛願意原諒。反過來說,若是選擇去愛,便不要埋怨了。是因為愛情的緣故,才距離自己的喜悲這麼靠近,才看到自己的不可理解與無法原諒,才明白自己的可愛與不可愛。每次讀完,L 便覺安慰,愛得這麼淒慘兮兮的我,也是可以的。這是不是辛波絲卡穿越時空的祝福呢?可能吧。總而言之,讀詩的夜晚,終於能把注意焦點放回自己身上。

辛波絲卡的詩寫得很節制,毫無煽情意思,甚至偶有諷刺,卻讓人心安。(網上圖片)

我們說,辛波絲卡的詩寫得很節制,毫無煽情意思,甚至偶有諷刺,卻讓人心安,像有人明白地告訴你身上還有傷口,那又怎麼樣,我們都有。你隔開一點距離,看看自己,情緒好中性,讓它經過你,再讓它輕輕走開。因為文學的緣故,辛波絲卡有過兩段婚姻,兩任丈夫也都創作。她談感情,像她寫詩,第二任丈夫菲利波維奇逝世後,她出版的詩集裡寫《空屋裡的貓》,以貓之名,埋怨主人之死,你走以後,事情的意義不同了。

「去死——你不能如此待貓。
因為在空屋裡 一隻貓能做些甚麼呢?
爬牆?
摩挲家具?
這裡看似沒甚麼不同
但甚麼都不一樣了。
不曾移走過甚麼
卻多了許多空間。
夜裡也不再燈亮。」

她出版的詩集裡寫《空屋裡的貓》,以貓之名,埋怨主人之死,你走以後,事情的意義不同了。(網上圖片)

失戀不就是這樣的嗎?世界頓失重量,空氣不再明亮,好像沒有人知道我有多傷心,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慘的人。可是,我們那麼討厭失去,卻也那麼害怕接近,辛波絲卡在《金婚紀念日》這麼寫:

「他們一定有過不同點,
水和火,
一定有過天大的差異,
一定曾互相偷取並且贈與情慾,
攻擊彼此的差異。
緊緊摟著,
他們竊用、徵收對方
如此之久
終至懷裡擁著的只剩空氣——
在閃電離去後,透明清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究竟是喜劇還是悲劇呢?和 L 聊天的時候,我們都想,真沒人能教會你愛情是什麼,辛波絲卡不能,愛情經典不能,滿山遍野的愛情作家也不能。可是,愛情也不必學會,從自己出發去體會,那就很好了。L 講出的話好老派啊,但我們一致點頭,「愛情裡無論如何,要有自己個性。」

我說,96 年,辛波絲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的獲獎感言,我喜歡了很久。

在詩歌語言中,每一個詞語都被權衡,絕無尋常或正常之物。沒有一塊石頭或一朵石頭之上的雲是尋常的。沒有一個白晝和白晝之後的夜晚是尋常的。總之,沒有一個存在,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是尋常的。
辛波絲卡

親愛的,你也一樣,你的愛情也是一樣。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女人迷」,原文:【關係日記】辛波絲卡的愛情詩,我們討厭失去,卻也抗拒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