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B-Boy ChaCha|Road To Paris是⋯⋯唯有相信才可實現
香港隊、HKG、852,冰冷的一組文字,背負的信念卻拼湊起代表香港的意義。
披起燙上洋紫荊的戰袍,不僅是小城的700多萬人,他們為散落世界各地的香港人而戰。
香港隊,是超越勝負的信念和價值。
我們,又是為了什麼吶喊?何以靈魂被觸動?
香港隊,喚起我們的歸屬感。
這些運動員的名字,值得香港人一一記住。
*霹靂舞(Breaking)首次被納入巴黎奧運項目,上回故事主角B-Boy Four,對於「Road To Paris」是實現香港霹靂舞的未來;即使外人認為躋身奧運是渺茫,卻正因為未來是未知,所以值得他為香港努力。這一回,B-Boy ChaCha(江滿齊)的關鍵字是「改變」。
西灣河聖十字徑有一條兩邊畫滿塗鴉的樓梯,走上梯級是樓高15層的協青社「蒲吧」。大樓內有Band房、籃球場、舞蹈學校、攀石牆等,藉以為無處容身的「邊青」在這裏找到人生方向。
B-Boy ChaCha(江滿齊)是嘻哈學校的導師兼副中心主任,10多年來見證少年們的迷惘與成長。
一課又一課,當學生變成對手,35歲的阿齊仍然為霹靂舞而着迷。
時代變遷,地下文化的霹靂舞走進奧運,即使藝術設下了標準,不變的始終是一顆初心。因夢想而變得更強大的,並不只一班迷失自我的少年。
B-Boy ChaCha小時已是運動健將,由足球、排球到一頭栽進霹靂舞,是因為被台灣歌手演唱會的舞蹈員吸引了目光,「又倒立又剩」、「好型」。當年互聯網仍未發達,機緣巧合知道尖沙咀文化中心是街舞聚腳點,便出去看人跳舞。頭鑽、單手撐地、雙腿風車式環迴打轉,恍似踏進大觀園,初中生的他每周末跑去看街舞,觀察好一段時間才膽粗粗捉住其中一人輕聲問:「可唔可以教我?」後來,他聽說搬遷前在觀塘的協青社「蒲吧」可以學Breaking,便自己摸上門。
那是被動內斂的他,踏出第一步去改變。那年他16歲。
阿齊學會的第一個招式是定點(Freeze)。練成這個他指「最基本」的動作,以為幾星期算是快,他卻說:「幾星期練到只是掌握個技巧,但去Hold、點樣做得靚,又要再花幾星期。到真的做得好,夾埋都要幾個月。」做到,與做好,從來是人生的差別。
現在的阿齊早熟練單手撐地、地上頭鑽的功夫,從容地在地板應要求做出高難度動作讓攝影師拍照,直到聽見「Okay」才俐落地站起來。不過,有一個動作,是阿齊做不好的。因為離心力和向後的感覺較差,後空翻一直是他無法克服的弱點。
每次打後空翻都會驚,惟跳舞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既然練極都練不好,他便用第二個方式,「打後空翻時我將塊面轉去後面,轉了半身變成『後扭』,都可以好好睇,而且反而好穩陣。」他坦言:「如果因為恐懼而永遠不去做,我就會永遠損失它。Breaking是用你自己覺得最安全最舒服的方法,去做到動作,而不是與其他運動一樣用標準的技巧,我們是很個人的。」
曾做清道夫、地盤 「因為跳到舞」
因熱愛而生的挑戰精神,同時他自認沒有天分,從來學得好慢,只是願意思考更多、勤力練習。阿齊未加入協青社前,中三輟學的他做過清道夫、地盤工人、裝修工人、跟車工人等勞動工作,「因為我可以跳到舞。夜晚練完舞便可以順便清晨車垃圾,收晏晝就可以瞓覺,瞓醒之後就去『蒲吧』跳舞。」
可是,這種「聽到都攰」的生活維持不了多久,因他每次練舞一坐下來便累得呼嚕大睡。為了跳舞,他便轉工在協青社兼職青年大使,當時人工僅得約2000元。由兼職到全職,2000多元到4000元;放工便跳舞,跳完又返工,生活圍繞霹靂舞。
他們不會明白Breaking帶畀我係啲咩嘢,係身心上嘅滿足感。
值得,他回答從沒有質疑過。「一直都是好Pure(單純),沒特別想過之後會點,腦海只諗住要跳舞、跳Breaking。那時20歲左右,沒想過會變奧運項目,純粹鍾意而想了解更深,見到人勁就想都做到高難度動作。」
一班青年終為街舞著迷,旁人卻覺得他們活在自己世界,對此無法理解。家人不明他為何終日流連街頭晝伏夜出;踢開波的隊友覺得「做咩唔踢波走去跳舞」,「他們會覺得很無聊,有咩特別呀。」沒有人明白Breaking帶給阿齊的魔力,那是超越舞蹈的心靈滿足,意志的磨煉。
Breaking還讓阿齊發現「其實世界很大」。阿齊和隊友曾在2005年的全球爭霸賽「Battle of the Year」中先勝出本地賽,代表香港到中國比賽後奪全國第一,獲資格衝出亞洲前往德國參加決賽。當時年僅18、19歲的阿齊第一次出國,從前在錄影片中見過的舞者,夢幻地出現眼前,心裏不停高呼「好犀利」,想像有天跟他們一樣厲害,成為他們的對手。那次之後,阿齊差不多每年都會去美國與舞者交流,也不時到不同國家參賽,擴闊眼界。
「還有,看到好多舞者都堅持緊自己鍾意的事,無論幾多歲仍然好Pure地跳舞。他們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單純地跳就把跳舞變成了職業。」他說。
矛盾中掙扎 為奧運改變
人生奇妙之處是你永遠不知道走了這一步後會產生什麼迴響,只是走着走着,阿齊因為霹靂舞擁有不一樣的經歷。
國際奧委會(IOC)在2020年宣布巴黎奧運將增設霹靂舞為比賽項目,阿齊本來是港隊選拔的籌委成員之一,今年初,他由籌委身分轉而參加選拔,決心重返比賽舞台,因他深感運動員生涯始終受年齡規限,35歲的阿齊視2024年為他唯一一屆有可能出戰的奧運比賽。
與此同時,久未參加公開比賽的他,也不得不為奧運而改變。
霹靂舞明明是舞者以主觀意識跳出個人風格,走出地下次文化上到競技體育層面的奧運,卻不得不設下評分標準,要裁判以客觀角度來判決藝術,或多或少存在矛盾。阿齊不諱言感到迷惘,「奧運是體育向,藝術方面是比較Freestyle(自由),鍾意點跳就點跳,我要適應奧運的形式、有編排地去跳。」
他在今年初以選手身分第一次參加選拔,未能適應改變而腦海響起質疑聲音,「大家都跳得好好,覺得自己仲係爭啲。我是不是不適合玩這類型比賽呢?會對自己質疑,心理質素很差。」他自言是「藝術家性格」、「跳得差哎呀唔跳喇算喇」,毅然出賽未料改變跳法對自己影響甚大,習慣隨音樂帶動而跳舞的他,坦言心理壓力很大,「一入音樂興奮時,就會忘記自己要做的事,好Free地跳就『哎呀⋯⋯』。」
在自由舞動與評分束縛中掙扎,阿齊甘願為爭取奧運而砍掉重練,「我都不斷將自己扭轉緊,嘗試接納返個跳法,由零開始重新Pick Up過」。
我冇嘢輸啦。我有嘢輸咩?我覺得是要贏自己,而不是與班後生競爭。
老將的尊嚴
35歲的阿齊在2004年已在協青社教班,協助邊青藉街舞建立人生目標,他深信年輕人只要學街舞,尤其一些動作舞步愈學愈難,就能從中改變自己,變得更堅毅。香港不少跳出成績的B-Boy、B-Girl,也曾在協青社跳舞。
在港隊選拔賽遇上從前學生,又或是與新生代Battle,拋出問題問他有沒有自覺比他們優勝的地方,又或什麼是覺得輸畀班後生。阿齊聽後想了想笑道:「我冇嘢輸啦。我有嘢輸咩?」他續說:「冇吖,我覺得是要贏自己,而不是與他們競爭,因為我跟他們都爭一截,起碼有10年。」
對阿齊來說,教跳舞是雙向的學習,學生的成長是良性競爭。「他們其實是我的競爭者,看着他們進步啟發了我很多。他們有時做到的事、好單純的心,都提醒返自己,跳舞要用好單純的心先可以繼續下去。B-Boy個Boy,永遠都是小朋友,保持Pure的初心。想拎冠軍、想贏,想去跳舞的一團火」既是他的初心,也是35歲老將的尊嚴。
在結果論的世界,要保持一團火着實不容易。名為「Road To Paris」之路荊棘滿途,全世界僅得32名舞者(16男16女)能登上巴黎奧運舞台。阿齊說「好想好想代表香港」,親歷這歷史性時刻,讓香港霹靂舞被看見。
我直問香港要爭得奧運資格是否很微,他堅定說「相信香港會得」。「都不會微嘅⋯⋯不是那麼簡單,香港一個小城市,要付出1000分的努力就可以了,我相信香港會得的。我們那麼多香港運動員都拎到獎,希望香港能參與到第一屆有Breaking的奧運。我都是向着這個目標。」
香港一個小城市,要付出1000分的努力就可以了,我相信香港會得的。
改變跳法 初心仍在
相信才有可能實現,阿齊後來又說回頭,「其實我現在都有點離開了自己初心,因為為了比賽而變了跳法,但沒有辦法。我仍然保持初心、都是繼續跳,在初衷中不斷去進步。」
為了「好想好想代表香港」而改變,為熱愛之物事而改變,不一定是壞事,正如堅持從來不只一個模樣。
B-Boy ChaCha檔案:
中文名字:江滿齊
年齡:35歲
舞齡:約19年
獎項:
2022年美國Pro Breaking Tour Open冠軍(1vs1 Footwork)
2022年香港霹靂舞選拔賽 第二站16強
2022年香港霹靂舞選拔賽 第一站8強
World Breaking Championship 2022 Online 16強
裁判經驗:
(WDSF霹靂舞國際裁判牌C級)
2022年「WE@ONe」YO全港街舞比賽
2021年香港霹靂舞代表隊第三站選拔賽
2021年香港霹靂舞代表隊第二站選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