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大選的「醜聞接力賽」

房地產腐敗嫌疑、兒子賭博招妓、岳母騙保、妻子學歷造假.......這些單拎出來或可給政客造成致命一擊的醜聞，卻在韓國兩大候選人身上不斷輪番上演。這也使得本應闡釋治國理念的競選期，正淪為一出冗長的政治鬧劇。加之醜聞性質往往與候選人的綱領及人設背道而馳，便越發激化選民怒火與失望之情。

本來，韓國兩大陣營候選人打出的最重要的牌就是「正義」。保守派候選人、前檢察總長尹錫悅曾在多年司法經驗中積累起「剛正不阿」的口碑，其代表事跡包括主導清查朴槿惠和李明博案、力查文在寅政府前法務部長曹國以權謀私案，以及抵抗文在寅政府未經過正當程序的司法改革。因此他競選時避開毫無從政經驗的短板，著力強調「司法正義」。

另一邊廂，進步派候選人、前京畿道知事李在明，則以「全民基本收入」這等激進福利政策為大旗，針對社會對於貧富差距和分配不均的義憤情緒，聚焦「分配正義」。加之李在明此前攜妻子在綜藝節目《同床異夢》上展現出清廉形象，譬如住在同一居所二十年之久、家電嚴重老化依然不換，也都為他「平民鬥士」的形象更添信譽。

然而，隨着醜聞接連爆發，兩人都陷入了人設崩塌的尷尬境地。

偏袒妻子簡歷造假 法治光環盡失

本自詡「法治守護者」的尹錫悅，身旁親人卻接連被揭露違法犯罪。先是他岳母崔某涉嫌以非醫療人員身份違規開設療養院，從「國民健康保險公團」騙領療養保險金22.9億韓元（約1500萬港元），在今年7月一審中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在此事中，尹錫悅通過澄清自己與岳母的療養院並無關聯，且強調「依法辦事」，從而未受明顯牽連，但他在本月對於妻子學歷造假爭議的百般維護，就讓選民開始質疑其究竟是否有意願維護法治。

據韓媒報道，在本月14日，尹錫悅妻子金建熙被曝在2007年向水原女子大學以及2013年向安阳大學申請兼職講師職位時，簡歷中存在逾20項捏造的經歷與成績，例如她自稱曾在韓國遊戲產業協會擔任企劃理事，以及在首爾國際動漫慶典上獲得大獎，結果皆為虛假信息。

對於此等板上釘釘的錯誤（更可能涉及偽造文書的違法行為），且事關青年最為義憤的就業不公議題，尹錫悅本應低頭認錯了事，但他起初卻一味否認此事屬於「招聘舞弊」，且指責媒體「只關注某一方（進步派）的主張」。而金建熙也傲慢地表示，「誇大部分經歷是想要表現自己，如果這也是錯的話，那我就認了！我寫簡歷又不是為了升學，有什麼問題嗎？」

這種拒不認錯的姿態立馬激發了輿論排山倒海的攻擊，尤其是考慮到尹錫悅曾嚴厲查辦曹國子女偽造經歷躋身名校一案，卻未能以同樣標準嚴於律己，這便引發選民質疑。最後，在醜聞發酵了12天後，金建熙才姍姍來遲地公開認錯，但比起反思自身錯誤，她用了更多的篇幅表達「對丈夫支持率下降」的擔憂，這種缺乏誠意的道歉顯然於事無補。

至此，尹錫悅試圖塑造的「法治守護者」形象已逐步瓦解，也無法再掩飾他不通政務的短板。從夏天參選起，他就因「一周工作120小時再休息也可以」、「房子是必需品，不應課稅」等種種不知民間疾苦、缺乏政經常識的言論鬧出笑話，還一度因在手心寫「王」字而陷入信奉巫俗的爭議。儘管他近來在政治速成培訓後失言頻率逐漸減少，但至今依然不敢與其他候選人進行電視辯論，也讓選民對其今後執政水平缺乏信心。

貪腐疑雲難消 分配正義旗幟失色

類似的，進步陣營一側也是醜聞纏身。本來，李在明的履歷堪稱進步派模板（有過工人、人權律師和地方執政經歷），其福利理念雖然激進，但也能在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的韓國社會喚起普遍共鳴。此外，他形象廉潔、夫妻恩愛，能夠挽回進步派陣營因多位大將被控權錢交易或性醜聞而下滑的口碑，且他善治經濟的政績，也能部分打消選民對本屆進步派政府管控樓市不利的憂慮。

不過，9月爆發的大莊洞開發疑雲猶如一枚炸彈，重創了李在明的廉潔形象。報道指出，李在明2015年在主政京畿道城南市期間，涉嫌以低於市價35%的價格，將15萬平方米土地賣給「火天大有」房地產開放商。其後趁房價高漲的東風，該開發商盈利超過本金千倍，引發飽受房價之苦的韓國民眾對於炒地皮的深切憤怒，以及對李在明是否利用該項目中飽私囊的疑慮，也使其高舉的「分配正義」旗幟隨之失色。

對此，李在明將責任歸咎於下屬道德敗壞，韓國檢方也暫認定李在明不存在瀆職嫌疑，但鑒於案件的關鍵調查對象中有兩人在10月和12月接連死亡（暫時認定為自殺），使得本已進度停滯的調查難度明顯增加，此等有如政治驚悚劇中的情節也讓民眾始終未有恢復對他的信任。

而在李在明本人貪腐疑雲持續之際，他的家人也成為拖累。12月16日，李在明的長子李東鎬被揭非法線上賭博、疫中去按摩店招妓，以及在網上詆毀歧視女性，這便觸及了進步派陣營遵守隔離規則和男女平權的逆鱗。對此，李在明趕緊低頭認錯，表示「在教導子女方面確實有不足之處」，願意接受警察調查。

由於他認錯態度較好，與同時段尹錫悅偏袒妻子的行為形成鮮明對比，輿論火力也將更多地轉向保守派一側。不過，觀乎兩位候選人有如「醜聞接力賽」一般不斷冒出來的爭議，失望情緒還是無差別地籠罩了兩大陣營。

正如韓國左翼小黨正義黨選舉對策委員會發言人金昌仁所說，「看不到任何時代願景和民生政策，全是兩黨候選人及其家人的違法行為，大選越來越荒唐了」。保守派媒體《中央日報》總編李夏慶也痛心地指出，「兩位候選人並沒有設計國家百年大計，而埋頭於輕而易舉的攻擊和防禦，不斷刺激對方痛處。照此下去，我們就要迎來缺乏願景、毫無信念的、史上最糟糕的總統。」還有選民表示，「怎麼看也沒有喜歡的人，大選那一天已訂好江原道的五星級酒店，好好去旅游」。

在韓國民眾眼中，這場大選已經變成了「兩害相比取其輕」的被迫抉擇。兩位候選人都背離了高喊的「正義」口號，有意義的政策討論也被淹沒在源源不斷的醜聞之中，反而變成誰道歉姿態更好就能避開輿論指責的比賽，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