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研發 竟成改革醫藥專利制度契機？
製藥行業各自壟斷疫苗和藥物知識，既窒礙知識流通，亦拖慢研製過程，中低收入國家的民眾因專利權而捱貴藥。社會要求開放技術和專利的聲音愈來愈大，甚至成功令藥廠放棄專利。
荷蘭檢測新冠病毒個案數目偏低，原因之一是羅氏（Roche）藥廠一種溶液短缺。在國會議員壓力下，羅氏公開溶液配方給荷蘭政府，給其他實驗室製作試劑。美國生物科技公司吉利德（Gilead）旗下一款抗病毒藥品瑞德西韋（remdesivir）在3月底取得罕用藥（orphan drug，又稱「孤兒藥」）資格，享有七年的市場獨佔期、補助金和扣稅優惠。孤兒藥獲優待，本是美國政府吸引藥廠生產醫治罕見病藥物的手段，但民間批評獨佔市場權會推高價格，變相助藥廠藉抗疫斂財。在逾150個民間組織發出聯署信後，吉利德兩天內撤回瑞德西韋的孤兒藥資格。
一些被視為開放專利的極端手段，在非常時期顯得正常不過。以色利首次強制授權一種抗疫效用成疑的藥物Kaletra，原因是國內劑量不足，計劃從國外（主要是印度）引入仿製藥，亦會為此支付權利金給生產商，後者隨即宣布停止在各地的專利。德國和加拿大最近修法，更容易開啟強制授權程序。
反思專利壟斷 重創新及公共衞生
隨着科技、出版界別興起開放版權及專利權風氣，近年業界亦開始探討如何開放藥品範疇，例如專利池（patent pool）、獎金制，以及專為今次疫症而設的專利承諾計劃。
藥物研發者自願把藥物專利交給專利池，仿製藥廠可以向研發者支付合理的使用費，然後使用其專利。由於並非獨家授權，各地生產商可申請授權製造和銷售同一款藥品，促進價格競爭。當專利集中在同一地方，其他研究者可以方便申請專利授權，調整配方份量，有利生產兒童配方和多合一藥品。
成立於2010年的「藥物專利池」（Medicines Patent Pool，簡稱MPP）是聯合國支持的國際藥品採購機制（UNITAID）旗下項目，起初應用於愛滋病藥物，其後擴展至肺結核、丙型肝炎和兒科藥物，旨在幫助中低收入國家人民廉價購藥。MPP又把授權協議上載網站，令授權機制更透明。學者推算，直至2017年底，MPP節省了2.39億美元（約18.5億港元）藥費，等同給600萬人一年的一線藥費。哥斯達黎加衞生部長Daniel Salas在3月底建議成立針對新冠肺炎藥物的專利池，得到世衞等國際組織和應。4月初，MPP就把新冠肺炎藥品納入其專利池。
獎金制是經濟學家史蒂格力茲（Joseph Stiglitz）多年的倡議，與專利制度並行，互相補足。他認為用高額獎金鼓勵科學家，吸引研究者開發新藥醫治被忽視的病症，參與獎勵制的藥物研發必須分享技術。此外，獎金制把藥物研發和製造過程分拆，製藥廠計算售價時，只需顧及製藥成本和合理利潤，不用計入研發開支，以降低藥價。跟專利池的做法相似，製造藥品可以由所有藥廠進行，促進價格競爭。
美國法律界、學者和科學家在3月成立「開放新冠肺炎承諾」（Open Covid Pledge）平台，目標是結束大流行。企業和個人可以就有關新冠肺炎的技術向參與平台的企業、大學和團體申請無償授權。授權協議有幾款選擇，例如包含專利與著作權，或者僅為專利授權，並有指定時限，由2019年12月至世衞宣布大流行結束之後一年，之後就要重新向專利持有者申請。亞馬遜、Facebook、惠普、IBM、微軟、英特爾等業界巨頭已經響應。
抗擊伊波拉病毒經驗，正好給抗擊新冠病毒一個良好示範。歐盟與加拿大的領袖在5月3日發表共同宣言，期待各國能生產對付疫症、惠及世界的疫苗，相信疫苗會是廿一世紀一項獨特的公共財產，並承諾人人到手和負擔得起。歐盟委員會與各國領袖及慈善家翌日舉行網上會議，承諾籌募80億美元（約617億港元）款項，協助研發疫苖、診症和治療。
可負擔成重點 中國承諾豁免專利
美國雖稱已經支援眾多在該網上會議的籌款對象，但缺席網上會議，多少表示拒絕國際合作。在病毒大流行之際，拒絕合作令抗疫成效未能達至最大化，但接下來關於美國獲優先分配疫苗，加上拒絕接受專利豁免，以幫助窮國，對社會傷害更深。
賽諾菲總裁哈德森稱美國政府投資該藥廠研發疫苗，承擔風險，故能獲得最大預訂單。賽諾菲手上有兩個新冠病毒疫苗項目，其中之一是與葛蘭素史克（GlaxoSmithKline）合作，獲美國衞生部生物醫學高級研究與發展管理局（BARDA）的財政支持。言論一出，法國社會嘩然，該企業其後修正，強調疫苗會同時送達全球任何地區，沒有優先。
到了世界衞生大會，成員國通過決議案，同意應對新冠肺炎時，需要不受阻礙地及時獲得負擔得起的診斷工具、治療方法、藥物和疫苗，又呼籲要符合包括《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TRIPs協定）和《多哈宣言》所確認的靈活條款。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會上承諾，中國疫苗製成投入使用後，將開放為全球公共財產。外界認為決議案尋求打破治療和預防新冠肺炎藥物和疫苗的專利，支持窮國在疫症爆發時獲豁免專利。
美國卻在事後唱反調，其常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代表發表聲明，與決議案部份段落「割席」，例如批評決議案未能掌握兩個協定的含意，向創新者「傳達錯誤訊息」，相信放寬專利不利藥物研發。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美國曾經遊說非洲成員國，意圖淡化TRIPs協定和專利描述，甚至連同英國、瑞士、日本等疫苗生產大國，企圖在決議案初稿刪除提及《多哈宣言》的段落，轉而強調知識產權的重要性，而所有推動新冠肺炎公平取得治療方法的項目，應是自願進行，而非強制。有非洲駐日內瓦代表推測，美國想搶飲研製疫苗頭啖湯。
不少國家深受新冠肺炎疫情嚴重打擊，政府為人民預留疫苗和藥物亦理所當然。國家應監察藥廠生產安全的醫藥，保障醫護人員、弱勢群體和窮國人民率先獲得廉價疫苗，絕不能以出資者優先的原則衡量分配次序，更不能袒護藥廠，無條件容許藥廠註冊專利。
過往幾十年，我們見證藥物專利保護過強，藥廠話事權過高，給推動公共衞生造成障礙。在下一次疫症來臨前，國家和國際組織需要改革專利制度，重掌醫藥供應主導權。
相關文章︰
上文節錄自第215期《香港01》周報（2020年5月25日）《新冠肺炎疫苗應為公共財產 「美國優先」阻全球抗疫》。
更多周報文章︰【01周報專頁】
《香港01》周報，各大書報攤、OK便利店及Vango便利店有售。你亦可按此訂閱周報，或按此試閱周報電子刊，閱讀更多深度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