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憑試】教師遙距伴學備戰:越遲考成績差異越大
因應新冠肺炎疫情,教育局終於3月21日宣佈文憑試延期一個月,當時只距離原本凡開考日期剩餘6天。
文憑試考生簡明坦言,反倒希望盡快考完公開試,因每多一天便是多了一天「折磨」,為自己溫得是否足夠而苦惱。而在一眾老師心目中,他們的憂慮不比學生少。中學通識教師盧日高形容:「就像是賽跑跑到快完成賽事,但忽爾被叫停,一下收腳,而明明眼前便是終點線。」學生之後肯定回不到火火熱熱的狀態。盧日高覺得這對所有學生,不論能力強弱,都是煎熬。
承接上文︰【文憑試】考期因疫情再延後?考生怕什麼?
老師遙距伴讀 逾半學生未進狀態
與盧日高相約在他任教的中學進行訪問,黑板上寫了幾段文字,最中間的是:「政府應否推行……政策?」在這條問題底下,寫了幾個答題方法,「剛剛才用Zoom(視像會議軟件)和學生直播上堂,用黑板感覺上像多了課室氣氛吧!」不只用Zoom,他還會錄下自己對着鏡頭教學的影片,讓學生在任何時候也可以觀看。有時直播上課時發現有同學沒準時出現,他更會逐一致電提醒他們。
公開試的主角不只是應考的學生,還有背後的一眾老師。他們的緊張憂心程度不亞於要上考場的同學,甚至充當起「鬧鐘」,叫他們起床溫習,問他們溫習進度如何。
「你說不擔心一定是假的。」作為老師,盧日高固然希望學生能好好發揮、爭取佳績,順利升上大學,而從另一角度看,學生的考卷同樣是老師的考卷—學生等級高低某程度上也是對老師教學的評價。他坦言原本預期全數學生在通識科可獲最少等級2的成績(即合格),但現在只寄望合格率能達六成。在停課期間,他從與學生的相處中隱隱感受到少於一半人進入考試狀態。「剛開始停課時,最多有四分之三人願意早上十時上課,現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
一般而言,應屆文憑試考生於1至2月進行校內模擬試,有學校會在試前開始安排學生放「study leave」(學習休假),有的試後才放,教育局對此沒統一規定,由學校校本決定。盧日高任教的中學過去較遲安排「study leave」,今年本來安排於3月初才開始,即距離正式開考前不足一個月。他解釋是汲取了第一屆新高中的經驗,「當時用類似高考的方式處理,之後發現,休假愈長會令能力較弱的學生成績更差,有學生甚至會利用這段休假做暑期工。所以後來推遲了休假,希望爭取更多時間與學生一起溫習,為考試準備到最後一刻。」
提早「study leave」也破壞了老師準備予中六生的備試計劃。校內模擬試的設計本是讓學生能親身體驗正式考公開試的情景,考核的範圍、模式與公開試無異。故此,不少學生視之為參考成績的重要測試。模擬試亦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讓老師看到學生能否準確掌握知識及適應考試模式。
「有些老師會疏忽某些教學位,但經過模擬試後會發現這些問題。以通識為例,會看到學生掌握某些議題題型的能力較弱,之後便能較為針對性地督促學生,幫他們重新理解(議題)概念。」盧日高笑說,這是「策略調整」,針對性地改善學生的弱項,而「摱車邊」(在考試中有機會不合格)的學生,可以透過這些調整而改進,以取得合格的成績。
全靠自律 成績差異現明顯分野
今年,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盧日高的學校在農曆新年假期後便開始停課,比原定計劃提早了一個多月,過往擔心的問題慢慢浮現,例如學生的作息時間。「有時直播上課,會有學生唔知醒,也有學生一早『掛機』(開機後離開),轉頭便睡了。試過有次問學生昨晚幾點睡,他答我還未睡,因為平日是1時睡,不是凌晨1時,是下午1時開始睡,睡到晚上8、9時。」學生的日常作息因休假而顛倒,也因為不用回校上課,難以迫令他們回復正常的作息時間。
試過有次問學生昨晚幾點睡,他答我還未睡,因為平日是1時睡,不是凌晨1時,是下午1時開始睡,睡到晚上8、9時。
「成績差異會愈拉愈大,能力較高的學生較自律,是多了溫習的時間;但能力較差的、較欠缺自律的……要用『崩潰』來形容。」盧日高無奈地道。因不在學生身邊,無法直接督促他們備試。他解釋,在正常回校上課的日子裏,學生在課室只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像在家中可以打機、外出,加上會看見其他同學都要完成手上的歷屆試卷,在這個情況下,他們會因為悶、沒其他事可做,就算多不情願,也會聽從老師的指令,「你叫他做15分鐘或坐15分鐘,大多都會選擇做。但現在的情況是,直播完要求學生交功課、做完拍照傳給我看,都沒回應,甚至致電學生也只是換來一句『知道』,便沒下文了。」他接着說,「有些『鬥寫得多字』的科目,逼學生手寫功課可以訓練他們寫字的速度,更重要的是令他們保持應試心態。」
同樣任教高中通識科的程衛權老師不約而同地提到,要求剛成年的學生們在停課期間能高度自律是一大挑戰。他表示,學生要從早上9時開始坐在電腦面前,一直聽課到下午3時,還有一大堆功課要完成,少說也要多花一、兩個小時,加起來足足要十個小時,其間沒有同學在旁邊聊聊天,也缺乏與老師的對答交流,自然容易心散,能吸收多少知識成疑。
學生在家溫習成效除了靠「自律」,「家庭社經地位」也是另一個重要元素。兩位老師分別講述了自己學生的故事:程衛權有一次在Zoom上抽問問題,叫到某一位同學時,那位同學沒有作聲,反而私訊問他可不可用文字代替語音回答,也許是家裏住了太多人,不便開咪;盧日高記得,有一次問一位學生為何沒用Zoom,學生回答家裏沒有Wi-Fi(無線網路)不能上網,並指停課期間網上呈交的功課都是在麥當勞借用Wi-Fi完成。此外,有中六生在家溫習時,「屋企做運輸,父親見兒子在家,就拉他一起去跟車。」
在疫症之前,沒人想像過學校停課是如此一件大事,以為「在家學習」及「電子教學」可取代以往的課堂,卻忽略了「在家」及「電腦」對不少低下階層的家庭來說,原來是奢侈品。
難追進度 中五生的潛在危機
中六生把要學的都學完了,現在只是在最後階段把學到的應用出來,但中五生不但在上學期遇到了不同的社會運動,下學期又停課,變相是一整個學年什麼也沒學過。
聽過幾位老師的心聲,有趣的是,他們最擔心的不是要上考場的應屆中六生,反而是低一級的中五生。不少中五生還未有應屆考生對公開試的憂慮,總以為距離考試還有很長的一段日子,但其實不然。程衛權解釋:「中六生把要學的都學完了,現在只是在最後階段把學到的應用出來,但中五生不但在上學期遇到了不同的社會運動,下學期又停課,變相是一整個學年什麼也沒學過。」他透露,縱然復課無期,但學校已準備好暑期的補課安排,「把時間表都擠得滿滿的」。
盧日高亦形容這是一個潛在的危機,但學校除了提出暑假補課以外,便再無良方。「整個高中,你可把中四當是熱身,中六是考試,中五便是一個讀書的時期,現在沒有了這個很核心的時間。一個學年有190天上學,我們失去了將近100天,是一半的時間。單靠暑假補課,有這麼多不同學科,如何追回來?」「通識科也罷,因為我們考的是無限議題,教少一兩個未必有太大影響,但對於那些過去經常都『教唔切書』的選修科來說,影響深遠。」
盧日高以他任教的通識科為例,中五不但會教考卷中必定出現的一個單元—今日香港,更必須完成獨立專題探究(IES),評分會直接影響文憑試的最終等級。正常來說,IES依賴學生自主完成,不過,盧日高指能力較弱的學生未必可自行完成,故過去需抽調課時或安排課後時間「篤他們交」,但停課後,老師與學生只靠一道熒幕或一通電話交流,「(停課後)首三個星期,收回功課的比率是100%,但現在開始『甩甩地』。我教的班別的IES完全沒辦法跟上原來的進度,現在叫學生做,都是罵一下才郁一下。不只IES要做,其他科也有SBA(即校本評核,同樣影響最終成績),幾科疊在一起,學生真的吃得消嗎?如果都壓縮在中六上學期去做,有可能完成得了嗎?」然而,這個問題在學界也好,在教育局口中也好,似乎仍然沒有任何答案。
去年的反修例運動,再加上今年的新冠肺炎,有中學生向中學輔導教師周子恩問:「為什麼會是我們呢?」請看下一篇:【文憑試】反修例後遇新冠肺炎 被選中的一群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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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於第208期《香港01》周報(2020年4月6日)《 文憑試一再延期 疫症當前 學子前途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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